遠遠地,卻看見一個羸弱的小姑娘正立在金黃色的樹下,看那樣子悲悲戚戚的,很是難過。
八成是林府哪個屋子裏的丫頭受了委屈,來這裏哭訴了。
玉子辰正要避開,卻聽得小姑娘一聲悲歎。
“銀杏,銀杏,你為什麼一夜之間青絲變了顏色?前天我來看你時,你還是好好的。你是不是也有煩惱壓在心裏,又不能告訴別人,把自己委屈成了這個樣子呢?”
小姑娘感歎一番,卻還沒完,竟是說著說著掉下淚來:“你的葉子一片片變黃,凋落,卻沒有人理解你。最後也不過是打掃園子的阿福伯過來把你的寄托清掃走,堆在角落地漚肥。倒不如我把你掃走了,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埋了吧!”
說著,小姑娘就蹲下去把那一片片金黃撿起,還小心翼翼地吹拂幹淨,包在一方素絹裏。
“噗嗤——”玉子辰終於忍不住笑場了。
“哎!你不要生氣!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又不是那樹,你怎麼就知道它的想法?說不準他是覺得一樹金黃看上去很氣派,故意這麼變出來給你看的!”
聽玉子辰這麼一說,本來轉身欲走的小姑娘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玉子辰,卻是滿臉的不悅。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就不知道銀杏樹的想法呢?”
玉子辰這才看清楚眼前姑娘的樣貌。淚光點點,氣質雅靜,一如弱柳扶風,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種想要去嗬護的情愫。
“我隻是覺得,若是你的銀杏樹知道你為它這樣傷心,他它心中肯定更難受了。並且,你看——”玉子辰心中一軟,竟然壓製下了平日裏那對人不屑的傲氣,指著銀杏樹金黃色的葉子笑道:“你看它們是不是比綠色的時候更美麗?陽光穿過,它們像不像一隻隻翩然欲飛的蝴蝶?”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真的透過陽光看了過去:秋天的園子裏,陽光如同細碎的琉璃,照射得一枚枚銀杏葉栩栩如生。
“那就是一隻隻自由的蝴蝶。不如你許一個願望吧,它一定會帶著你的夢想飛遍萬水千山,幫你實現。”玉子辰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耐心與溫柔。他雖然一直是個乖巧的孩子,但那隻是種“逢人便示三分好”的圓滑。此時圓滑消失無蹤,留下的是滿滿的純粹與心疼。
銀杏樹下的小女孩真的對著金黃色的葉子許願了,末了,她衝玉子辰微微一笑。
天地有沒有為之變色,玉子辰不知道。玉子辰知道的是他的心在那時輕輕一疼,從此,他固若金湯的心,再也補不上那個柔軟的缺角。
“辰哥哥,你看這顆藤蔓,它是我春天時親手種下的,如今翠綠翠綠得爬上我的窗子了!”
“真好,生機勃勃的,它叫什麼名字?”玉子辰跟著太子再忙,也都會抽空來到相府找碧落玩兒。
“金銀花。你知道麼?它們是會開出兩種顏色的花的,一顆藤蔓上既有金色的,也有銀色的花,就像兩個好朋友在一起不會寂寞。”林碧落仿佛能夠聽得懂花鳥蟲魚的話,就像是眼前這可小小的藤蔓,她都能了解它們將來會不會寂寞。
玉子辰淺淺一笑,低眉看那藤蔓時眼中卻含著戲謔:“真好呢!金銀花加油,一定要開出並蒂的!”
……
那些日子,幾乎是玉子辰最為輕鬆快樂的時光;那些日子,也是林碧落最為無憂無慮的年月。
因為爹爹政事上的關係越來越緊迫,林碧落一直害怕自己被牽涉到政治婚姻中,她不願意做那被擺布的棋子。然而,這些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約媒妁之言,她一個清清靜靜的女兒家如何開口。
漸漸地,她自小便有的心痛病越來越厲害了,每一次痛得昏迷過去,她都覺得自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這樣的身子,她又如何跟辰哥哥開口,讓他提親來迎娶自己,她怎麼忍心誤了他的終身呢?
何況,他將來的妻,必然還會是尊崇之至的沐王妃。
他會同意娶了自己這樣一個病秧子麼?
玉子辰跟著太子也越來越忙,雖然心中時刻掛念,能夠抽出來看碧落的時間卻還是越來越少……
一日,金銀花真的開了,那天玉子辰卻沒有來,碧落卻在前一日晚上聽到太子勢力要打壓爹爹的消息……
那天清晨,一朵朵可愛的花兒如同小喇叭般張著口笑,林碧落的清淚卻滴落在花上,花兒彎了一彎,承載著一腔淚滴。然而,任由花兒再為堅強地支撐,清晨的陽光漸漸升高,淚滴連同著露珠都一起隨著耀眼的光輝消失……
碧落控製不住自己地往外奔去……
我是清晨一滴雨露,也許一生透明短促。和你相遇是種幸福,為何偏偏讓我想哭……
我隻想和你一起化作美麗音符,你是我生命的最後歸宿,隨風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