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遺落著一隻已經幹枯了的小巴狗。碧螺壓抑著心中的巨大震撼,她認得,那是用狗尾草編出來的小玩意兒。
曾經,它毛茸茸地是那麼地鮮活;此刻,卻是被人遺棄,棄如草屑。
或者,它本身就是草屑。
碧螺微微哆嗦著撿起來,那已經定格了的笨拙小狗樣子,正是出自自己手下,一時間那隻玩物仿佛也有些諷刺地望著自己。碧螺真不知道此時是該高興,還是悲傷。楚子風,他竟然一直帶在身上,雖然最終,他還是丟棄了。
默默地凝視許久,碧螺唇角漸漸有了莫名笑意。揚手,轉身,那隻已經被人遺棄了的小巴狗,又一次被人丟在了風裏。
也許這就是初戀,朦朧得幾近透明,透明得溢滿悲傷。
或者,這根本連初戀都不是,連暗戀也不是,這隻是一種曾經不敢正視的情感。
在隨著狗尾草落地的一霎那,碧螺眼角終於溢出一滴清淚,臉上,卻是帶著解脫的笑意。
韶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當碧螺走出小徑,走到空闊的禪院時,有清風吹過,吹動了她的三千發絲。
茂盛的幽木之後,一個颯爽的身姿,正緊緊倚在一身青衣的楚子風肩上,湊著腦袋往楚子風眼前的瞭望筒瞅著。
見碧螺終於緩緩走遠,楚子風沉默許久,才慢慢收回瞭望筒,似乎是有些心事終於解決了,然而嘴角卻不由得浮起一絲苦笑。
草木深處,英俊的小子忍不住“咯咯”一笑。轉頭一看,楚子風的神情並不像想象中那樣釋然,不由得疑惑朝楚子風道:“子風哥哥,你這樣,可是把碧螺姐姐的心傷慘了,你,是不是後悔了?”
楚子風搖搖頭:“你也看到了,碧螺她應該是從此後風輕雲淡。若是真正的愛戀,必不會這麼容易放下。說白了,月老的這段紅線本就不是係在我手上的。我隻不過是幫她認清內心罷了。”
“你意思是說,碧螺姐姐對你,就像是我對你的感情那樣,是親人而不是戀人?”玉子婉有些不解:“那你早些告訴她不就得了!還要繞這麼一個大彎兒!”
楚子風苦笑中,卻是有些得意:“這你就不懂了。要是我直接告訴她,她一定會以為我是在找借口拒絕。人就是這樣,要是不自己徹底打開心結,別人越是勸說,她反倒越是鑽了牛角尖裏出不來。”
“嚇!”
“就像上一次,若不是她誤會了展銘那麼深,日後誤會消除之時,她也不會有那麼深刻的心痛感覺。俗話說的對,‘愛的深,痛的切’。就是這麼一個道理。”楚子風嘴角微微有些上揚:“日後,她會明白的。不過……”
“不過,還是不能讓她知道,也不能讓子銘哥哥知道!對了吧?”玉子婉有些歡悅地拉著楚子風的衣袖:“子風哥哥,既然碧螺姐姐這段心事兒你已經幫她了了,那我們去朝陽酒樓吃飯好不好?就像小時候的那樣!”
碧螺“飄”到羅漢堂的時候,芸芸還正在那裏仔細地一個個地叩拜,碧螺神色有些呆滯,倚在大殿門轅上看著虔誠的芸芸。
“都讓一讓!讓一讓!”
這邊兒本來是在離主殿有一段距離的羅漢堂,但是無奈嘈雜聲音太大,以至於麵無表情的碧螺還是被波及到了,碧螺不由得皺了眉頭看出去,這佛門淨地,誰這麼無知地大聲喧嘩。
卻見那邊兒,一位華服美女正在緩緩下了轎子,周圍的拜訪的人也走了一部分,不像原來那麼多了,碧螺清楚地分辨出,那女子正是多日不見的寧玉如。
她來這裏作甚,可也是要拜佛不成?
卻見哪個人拜佛如此無禮,到了主殿門口才肯矯揉造作地下了轎子?
即便是達官貴人,也無不是寺院前五丈之內便下轎步行。
碧螺不由得暗自忖度,這個寧玉如,之前在洛陽的時候自己也和她交過幾次手,是個腹黑多事兒之人,但絕對不是笨人,怎麼今天竟是如此猖獗,要在善源寺耍威風了?
碧螺本不想去管這些閑事兒,但是無奈自己的自由,已經和這個寧大仙聯係在一起了,不由得不去多加關注了一些。
慢慢靠近,隱在人群之中,碧螺清楚地看到寧玉如嘴角那一絲冷笑。
寧玉如顯然是十分享受眾人圍觀的滋味,仿佛那是一種自身魅力的證明。但是碧螺敏銳地注意到,寧玉如那種受用的得意目光轉瞬即逝,立即換上滿臉驚慌的樣子。在她看了一圈兒周圍人的義憤之後,寧玉如有些惱怒地看著身邊兒抬轎子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