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子風一臉心事地走出畫室的時候,正看見碧螺抽泣著從前麵的小徑上跑過。
看來自己的話不僅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讓展銘心中更是把氣撒在了碧螺身上。
這個可憐的女孩兒!楚子風忙抽身跟了出去。
快要追上碧螺的時候,楚子風又停頓住了。自己若是跟碧螺走得太近了,會不會讓展銘看碧螺更加不順眼呢?
眼看著,碧螺一個人抽泣著,她小小的身子如同玉蘭樹上飄落下來的葉子,一時間顫抖無依,楚子風的心很酸,卻說服著自己不能過去給她安慰。
因為那樣隻會令展銘更加冷酷地對她。
有柳樹葉被風吹落,落在楚子風的一襲白衣上。楚子風心裏狠狠地疼著、內疚著:
對不起,碧螺!
碧螺一個人跑出了流雲園,望望那邊的南山,碧螺立住了。為什麼自己一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受苦的,剛一出現就是遍體鱗傷地跌落在南山山坡,被春芳大媽救回來之後就在流雲園做了打雜丫頭。
碧螺這會兒想著自己為什麼不做一輩子的打雜丫頭算了,什麼也不要想起來,就是一個沒有愛好沒有記憶的呆笨丫頭,那樣多好!
可現在,她還能回去麼?
她已經有了前世的記憶,有了不能抑製的對音樂追求,她還能回到之前每天擦琴、磨墨、掃地的打雜丫頭麼?她還能回到每天除了體力勞動之外在沒有別的想法的打雜妹那裏去麼?
她已經有了別人對自己的寄托,有了芸芸和茉莉一直以來對她的真心相待,她更是有了晶晶甚至非煙的鼓勵和信任,她還能就當這些從來沒有存在過麼?她已經不是孤獨卑微的打雜丫頭了不是麼?
這小半年內她好像擁有了很多,那些是暖暖的、深深的情誼,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但是,為什麼這一刹那她覺得自己是那麼虛弱,虛弱得似乎要去怨恨這不公平的老天,一直這麼捉弄她。
一時間她所受的欺負,所遭遇的委屈全都曆曆在目,似乎在幫她印證著這個世界的不公:
她一直低調行事,小心翼翼,卻被嬋嬋忌恨,屢屢當眾汙蔑、踐踏;她拚命努力隻為了不給流雲園丟臉,卻被寧玉如陷害,那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花上竟是撒了甜膩的迷魂藥;
她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地努力學琴,展銘將她的曲子展現給大家時,卻遭受到眾樂娘的誤解,她看了那一片堅韌的狗尾巴草挺過來了!
然而,她這麼地努力隱忍,這麼一直地不計較低調,換來的卻是展銘那一句:你沒有資格!
她沒有資格!她竟連努力的資格都沒有!
一時間她所有的堅守被推翻打破,就連以教為樂的樂師都這麼對她說,她還剩有多少信心被摧毀,又還有多少尊嚴可以被踐踏!
一股逆流在胸中憋著,直往喉嚨間翻騰,一口腥甜漫在嘴裏,碧螺再也忍不住,緊抿著的嘴唇漸漸鬆開,她的身體終於失去了重心,像那風中飄零的花瓣一般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