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7年,華夏大地上並立著三個國家:北方的東魏、西魏,南方的梁國。
正月裏,東魏權臣高歡含恨而終,長子高澄繼任東魏大丞相。
高歡活著的時候,任東魏大丞相。宇文泰任西魏太師。高歡和宇文泰是一對老冤家,相爭多年,誰也沒有戰勝誰。南梁的皇帝蕭衍,已經活了八十四歲,在位四十六年了。
高歡的死,對天下的局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天下風雲變幻,有一個地方,卻異常的平靜,平靜到被人遺忘,這個地方就是廢都洛陽。
過去二十年,曾經是北魏國都的洛陽城,遭受到一次又一次打擊。
“河陰之變”,爾朱榮攻破洛陽,把靈太後和幼帝元釗投入滾滾的黃河浪濤中,王公百官兩千多人被害。
南梁陳慶之率領區區七千人北伐,談笑間攻克洛陽城。
北魏孝武帝元修不甘作高歡的傀儡,逃離洛陽,投奔長安的宇文泰,自此北魏分裂為東魏和西魏。
高歡以洛陽龍脈被毀為名義,遷都鄴城。
宇文泰和高歡在洛陽附近的兩次大規模集團化戰役:“河橋之戰”和“邙山之戰”,最終把風雨飄搖的洛陽城變為一片廢墟。
時光流轉,仲秋時節,天高氣爽,一個江湖遊俠打扮的中年人,牽著一匹白馬,沿著荒蕪的小道,走向洛陽城。
此人名叫陽炫之,北平無終人士,四十多歲,腰間配著二尺寶劍,穿黃衫戴玉冠,三縷美髯,容顏俊秀,有仙風道骨,又有菩薩心腸。
陽炫之是東魏官員,現任撫軍司馬,奉高澄之命,前往徐州彭城前線,有密令授予正在與南梁作戰的東魏主帥慕容紹宗。
陽炫之領命後,從晉陽南下,三天出太行山到黃河,過河後,遙見洛陽廢墟,追憶舊都往事,決定耽擱半日行程,重遊洛陽。
城牆大部分坍塌了,城門樓隻剩下半壁矗立著。
城內街道上長滿野草,牆壁上爬滿荊棘,不時有飛禽走獸出沒,杳無人煙。當年遷都時,大小宮殿佛寺的木材被高歡拆除,運送到鄴城修築起新的殿宇,拆不掉的都被就地焚燒了。
殘餘的灰燼和腐爛的血肉,滋生著草木荊棘。
昔日勝景,曆曆在目。高門士族崇信佛教,紛紛建寺立塔,極盡奢華,宮闕廟宇內,歡笑聲,歌舞聲,聲聲入耳,卻沒有人意識到災難臨近。
千座寺院,百座浮屠寶塔,都成過眼雲煙。
不知不覺,眼前出現一處高土台,正是舊時皇城正殿“太極殿”的地基遺址。
高台上塵土飛揚,轟聲震天,如軍馬交戰,又如百獸嘶鳴。陽炫之心中奇怪,牽著白馬爬上土台,台上是一處平頂,北側有一塊大青石,青石上放著一個木匣,青石前有三人在比武混戰。
台上狂風大作,陽炫之腳下紮穩,右手抓緊馬韁,才勉強不被大風吹下台去。用大袖擋住風沙,看向三人。
一個白髯老僧,一個玄衣道士,一個青衫儒者。三個人,陽炫之都識得。
白髯老僧是滎陽超化寺的住持方丈曇鸞大師。十幾年前,陽炫之曾經拜謁過曇鸞。幾年前有傳言說曇鸞坐化了,沒想到大師尚在人間。
玄衣道士名叫焦曠,現任茅山太乙觀掌門,是陶弘景的親傳弟子。陽炫之少時多有遊曆,曾經有幸與茅山諸弟子一起聽過陶弘景講課,因此結識焦曠。
青衫儒者名叫樊子深。樊子深曾任北魏元詡、元子攸、元恭、元修四朝皇帝的老師,人稱儒家帝師,在北魏講學多年,桃李滿天下,楊元慎、邢子才、魏收、溫子升四人常年聽樊子深講學,被稱為樊門四大弟子。陽炫之少時,也曾聽過樊子深講學。
陽炫之內心澎湃,正在比武的三人,或許是儒釋道三教,尚存世的地位最高的三大宗師。陽炫之心道幸運,這一場絕世比武竟然有緣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