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喪親(1 / 2)

父親說奶奶的父母是宮裏的奴婢和侍女,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廢除皇帝,宮裏的奴婢和侍女有的回老家,沒老家的都被放流到全國各地的山村,我奶奶的父母就是被放流到了一個很偏僻的山村,也是在這個山村開始有了我奶奶的故事。

“轟!”一聲巨雷震耳欲聾,天空烏泱泱的,一層層烏雲疊起,狂風,雷電一起卷土襲來,緊接著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在田裏割稻子的長工們丟下手裏的活直往田邊的一個小茅屋跑去,茅屋就在一座叢山峻嶺腳下,旁邊是一棵巨大的古樹,據說有幾千年了。茅屋仿佛就像一個嬰兒被古樹抱在懷裏,從茅屋出來繞過一條小溝就是大片的稻田,長工們歇息的時候都聚到這小小的茅草屋裏。

茅屋裏擠進了十幾個男人,他們個個手持鐮刀,衣衫破露,皮膚漆黑,滿腿是泥。

隻聽一個粗嗓門嘟嘟嚷嚷:“這下完了,又下雨了,家裏的孩子還等著我今天能完工,給他們帶糧食吃呢!”

“是啊,我家都快半年沒吃一粒米了,我娘還指望今天東家會給咱們發糧呢!”一個清脆的聲音接過話,聽聲音隻有二十來歲,而且有些娘音。

“這下東家又有借口不給我們發糧了,稻子沒割完肯定不會給咱糧食。”又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我們就冒雨割唄。”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隨口就說。

“冒個頭啊!”那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順手就敲了那男孩一個“毛利”並嗲聲嗲氣地說:“小孩子瞎說個蛋啊!這田有鬼,一下雨隻要有人在田裏幹活,這人就得死。”

“真的啊?”男孩摸著頭露出恐懼的表情。

“是啊!娃,這田裏一到晚上就有人哭,下雨的時候下田就必死無疑啊!”一個老人拿著鋤頭踉踉蹌蹌地走到茅屋門口,凝視著外麵嘩啦啦的大雨不由地哽咽起來。“去年我兒就是為了能拿到糧食回家,才冒雨割稻子,結果慘死在田裏。”老人邊擦眼淚邊說。老人說完屋裏鴉雀無聲了,大家都顯得無奈與悲傷。

突然有個聲音:“唉!黑根快進來,別在外麵淋雨。”

“這鬼天氣,下這麼大的雨,真是的。”隻見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也進了茅屋。他戴著鬥笠光著腳丫,拿下鬥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大聲對蹲在角落裏的一個大漢說:“看樣子今天又割不完了。”

這個大漢看上去不到四十,一直蹲在角落一言不發頭,他的頭發蓬亂,一根長長的辮子繞在脖子上。曬得墨黑清瘦的臉上有一對稍稍窪進去的雙眼,眼神顯得很沉悶,額頭上那深深的皺紋和他的年齡很不稱,青衣上打著無數個補丁,隻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卻沒有表情,隨即他從腰間拿出煙鬥,再撿起身邊的一塊小石頭在另一塊大石頭上摩擦出火苗,然後點燃了一根小木棍,小木棍撮在煙鬥裏,大口大口地吸著。

“唉—唉—唉!水養跟你說話呢,你就知道抽煙,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再割不完這半年又是白幹了。”這男人也在水養身邊蹲下,用手臂推了推水養的肩膀,斜著小眼瞟了一眼水養歎息道:“唉!早知道這日子過成這樣,還不如在宮裏當奴婢好,起碼可以吃飽飯。”

“宮裏有什麼好,弄得我都不能有後代了。”那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說話嗲聲嗲氣地也湊過來。

“那是你,你是真太監,我和水養可是假太監。”黑根嘲笑道。

“你得意啥,你到現在不也是撿來個娃嗎?鬼知道是真是假。”年輕人不服氣地反駁道。

“去,去,去,一邊去。”黑根不耐煩地推開年輕人,年輕人一臉不悅但還是很聽話,回到了自己原來蹲的位置不說話了。

“水養,你想想辦法啊。”黑根低下了頭苦著臉說:“我黑根一家馬上要餓死了,孩子餓得哭的力氣都沒了。”

水養拿下嘴裏的煙鬥,在地上敲了敲煙鍋裏的灰,歎了口長氣;“唉,是啊,我何嚐不是呢,我媳婦又快生了,家裏又要多一張嘴,這些日子就靠著野菜充饑呢。”

“水養哥,你就想想辦法吧,我們大夥跟著你都這麼多年了,你總是能逢凶化吉的,你就幫大夥想想辦法吧!”黑根央求著。

“是啊,水養,你就給大夥想想辦法吧!”大家嘰嘰喳喳地都來向水養求助,水養好是無奈。

這時從外麵傳了聲音:“水養!水養!快,你媳婦要生了。”

水養聞聲就往外跑,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雷電發狂地到處擊打,水養剛跑了幾步,身後一聲巨雷向茅草屋劈去,隻見茅草屋旁邊的古樹“砰!”地然起火了,水養見事不妙,趕緊回頭叫長工們把割好的稻穀搬出茅草屋。盡管雨下得很大,也無法熄滅大火,因為古樹是空心的,火就從樹根裏麵直往樹梢蔓延,一會功夫大火就燒斷了古樹枝,古樹枝倒向茅屋,茅屋也著火了,茅草屋的頂塌了下來,大夥們都亂成一團,這時又一根樹枝哢嚓倒向黑根,水養說時遲那時快,將黑根一推,樹枝卻重重地砸在水養的頭上,水養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