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玫瑰穀還有些許燥熱,盡管新雨剛過也未能緩解分毫。水珠迫不及待的由樹葉上滾落砸在樹下的泥水裏,瞬間融為一體,隻留下一圈圈水紋蕩漾在那片汙色裏。周圍的花叢已是芳華漸去,一抹殘紅裏黃綠參半,經過這場雨後不知還能將這顏色留至幾何。也許明天過後便是禿枝獨立,遍地銀霜了。阿娘說我就是出生在多年之前一個白天熱氣猶存夜色初降便已是涼入骨髓的秋天,這也是阿娘為我取名秋涼的用意之一,至於另一個原因卻任憑我如何無理取鬧都不曾透漏半分,被我逼問得急了便滿臉無奈的摸著我的頭泣不成聲。阿娘曾經位列仙班,不知因何種原因帶著尚是幽冥草的我離開天庭,來到當初還是一片荒蕪的玫瑰穀。
這玫瑰穀之所以稱之為玫瑰穀是因為這滿穀的玫瑰花,數千年來,每逢初春阿娘便親手種下的幾株,現在已是數也數不清,周圍鬱鬱蔥蔥的柳樹將玫瑰叢環繞在穀內。這些有著荊棘一般花枝的花不知道阿娘為何如此深愛,雖然不太喜歡它們卻依舊每日幫阿娘精心打理著。而我喜歡的將離卻不敢堂而皇之的種在穀內,因為阿娘說它的名字不太討喜,將離將離,即將離別。至今為止穀裏有生命的隻有我跟阿娘修為人形,跟我一般年紀的玫瑰還跟當初阿娘栽下那般模樣,隻是枝葉更為繁茂些。再者便是每年陸陸續續那些阿娘舊時好友來為這玫瑰穀添些生氣,卻終不長久。阿娘是個性子恬靜的女人,每天在屋內淡然的煮茶看書自娛,素來喜歡熱鬧的我不得不每日跟這裏的花花草草說個不停,畢竟我們也是同類。阿娘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年初冬便會有玫瑰修成人形,讓我時時留心些,關鍵時刻助它們渡劫,不然便再等百八十年方能有機緣覓得玩伴。
閑來無事躺在柳樹枝丫上打著瞌睡,秋日的太陽曬得人本就懶洋洋的,蟬鳴聲聲入耳成樂,整顆心飄飄然如墜無邊雲海。大部分蟬已經銷聲匿跡,真不明白為什麼這隻蟬為何還能叫得這麼起勁兒。時間點點滴滴的流逝,周圍仿佛靜止一般,竟是如此愜意。恍惚間周圍已是紫氣繚繞,原本如洗的天空烏雲密布,驟然而起的風險些將我從樹枝上掀翻。猛地清醒過來,這紫氣愈發濃鬱,就像當初青鸞姨帶著小天孫來時一樣。阿娘說那是神仙特有的,隻不過每個神仙周圍顏色不同而已。
翻身從樹枝跳下,樹下的玫瑰任由風吹得東倒西歪。都怪我,才下過雨不久還給它們澆那麼多水,這下不被連根拔起就不錯了。背對風蹲下,小心翼翼的培著泥土——這幾乎全是泥水沒有絲毫土的痕跡,怎麼能受得住這麼大的風?看來阿娘說的渡劫就在今天了,這麼多年來這個時節從未有過這麼大的風。而且這紅色的閃電一道強似一道,傻瓜才會認為那是老天爺閑著沒事吼幾聲嚇唬一下凡人。想當初我曆劫時阿娘也是守在我身邊不敢離開一步,即便這樣我還是被山坡上滾下的巨石碾壓得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