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籬看了看他,微微笑了笑,“霍祛,你也要擋我麼?”
霍祛咬著唇,隻是看著他,腦袋中卻不停的轉換這人平時的一言一行。他是那樣的青春飛揚,卻被困於這權勢囹圄之中,如今,如今好不容易拜那人所賜願意掙脫出去,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攔著他。
他鼓得大大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盯著他,緩緩他讓開身,低聲說道:“少爺,保重。”
霍東籬看了眼那低垂著頭的人,笑了笑,一臉輕鬆的走了出去。
屋外春寒料峭,漆黑一片,他雖不知現在去往何方,可心卻堅毅無比,輕鬆無比。
進入皇宮,進入官場這七八年來,他似乎一直都以執拗之姿傲視群雄,似乎都以為隻要問心無愧,其他都無所謂。可這些年度過的時光,風光過,暢快過,大笑過,也大悲過。
那些經曆了生死之後換回的榮耀曾經無比享受的刺激著他的神經,可漸漸的,看著那些越來越殘忍的畫麵,那些從白骨堆中走出的男兒,笑不似笑,哭不似哭,茫然於屍山血海中,竟感覺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他才知道,活下來真的是一件好幸運好幸運的事,而那些輕易用他人生死來成就自己威名,將他人生死兒戲,當成自己謀劃的一步棋的人,他真的無法苟同。
茫茫大街上,已然宵禁。
“又是闖了宵禁嗬。”霍東籬失神的笑了一下,那個女子總是可以那樣輕鬆隨意的撥亂他的心弦,總是可以那樣自以為是的做著最不利己的舉措,總是讓他想忘卻忘不了嗬……
霍東籬歎息一聲,抬頭看去,再次望了望這繁華落下的長安,向城外走去。
一路上他微微忐忑,如果可以,請讓她在那裏,他曾在那裏錯過了她,如今可不可以再挽留住她?
靈隱坡上冷風希希,霍東籬看了看那泛著微微黃光的木房子,心中又悲又喜。漆黑的夜,是誰的燈照亮著自己的整個世界,暗淡的人生,又是誰照亮了她冰封的心靈。
推門而入,霍東籬恍惚又似見著了那年冬季的景象般,她畏畏縮縮的蜷在那一次,眼神中的流光異彩在看清是自己之後的暗淡無光。
霍東籬心中一痛,向屋內看去,那女子好好的坐在桌旁,雙手卻在細細的雕刻著什麼東西。
霍東籬無意識的鬆了一口氣,他和上門,走上前去,看著女子略微生澀的手似在削一柄小木劍。他看了看那女子投入的眼神,滿臉平靜又祥和,他坐在她旁邊,一言不發。
花爻卻微微笑了笑,“你來幹什麼?怕我又跑了?”
霍東籬被她逗笑了,彎了彎嘴角,看著她,反問道:“不是麼?你不預備跑?”
花爻剜了他一眼,手中的活計卻也不停歇,她故意歎息一聲,“是啊,誰讓某頭強牛不肯包庇我這個逃犯呢?”
霍東籬笑著指著她,笑容緩緩卻凝固了下來。“我辭官了。”
花爻手上的動作一頓,又接著笑著繼續雕琢,說道:“好啊,霍大頭找到什麼前途好的事了?也帶上我啊。”
“我,跟家裏也決裂了。”他又自嘲的笑了笑,“如果那算家。”
花爻放下手中的活,轉頭,第一次正眼看向那人。
“我,我想帶你走,阿爻,我們一起走吧。”
花爻抿著唇不說話,微微低下頭,似在思索。
霍東籬有些緊張又有些焦急,“你可以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可是,阿爻,這裏真的不適合你。如今都這樣了,你還回到這裏幹嘛?你上次勸我之後便不辭而別,我想你走了也好,至少為了家族我還是可以在那官場好死不死的呆著也不用顧忌什麼。可是,你又回來了,你白天那樣真的嚇壞我了。阿爻,我們走吧,就當結伴同遊,看遍這為之瘋狂,為之奮鬥過的山河,好麼?”
花爻抬頭看向他,這個男子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放下了那一身的驕傲如此平和的同自己講話?是不是大家都要痛過之後才知曉,原來能在一起真的好不容易。
霍東籬忐忑的看著她,注視著她的每一個表情。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霍東籬依舊執著的看著她。緩緩花爻,開口說道:“好。”她笑了笑,“後天,我們就跟歐陽叔叔一起走,離開這,自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笑容真的是有感染力,可以傳播的呢。
霍東籬跟著傻笑起來,花爻繼續雕琢著手中的木頭,屋內,昏黃的燈光不甚明亮,可是真的照亮了這二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