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信任(2 / 2)

另一聲音卻開口道:“不確定。”因為喉結被束,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故有的調皮色調卻帶著深深的無奈,抬眸鸞歌看著幾尺開外的人兒,目光彌散,喃喃的失笑道:“我不確定。”

“閉嘴!”月華沙沒好氣的衝鸞歌吼道,白淨的手突然紫光大盛,瞬間如白綾般伸出幾丈長直直的向霍東籬鎖住鸞歌喉嚨的那隻手奪去。

霍東籬連忙帶著鸞歌後退幾步,提起真力便往後一躍。“咳”強用真力,內傷又被牽引作疼,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大口血,“我不管你是神是魔,你滅我營中那麼多兄弟又傷我至此,既然活不下去,殺一個算一個。”

月華沙掃了狼狽的他一眼,再聯想到方才記憶中所見的他,不明緣由的怒火便消了一些,她收回手,揮揮衣袖,似在掃除什麼不快。

鸞歌見狀,嘴角扯起一抹苦笑,那動作他在熟悉不過。

每次那女子碰到自己不想麵對或者解決不了的問題時便會習慣性的如此行事,如今,她是因為不耐煩這般被人威脅了麼?

也是,那般珍視自由的人,從來都是任意妄為,狂放不羈,此次怕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脅,而可笑的是,被脅迫的人竟是自己———她最討厭的人。

他略帶悲憫的掃了霍東籬一眼,這買賣真不劃算。

“你輸了。”鸞歌淡淡的開口,低下頭,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何神情。

霍東籬皺皺眉,看了看身側臉色不變異常安靜的人,手卻再也下不下去一分力氣。“算了。”他慘然笑了笑。

他忽然開口道:“你們可是烏智皇室的人?”

男子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仍是麵色不動。

月華沙冷笑一分,眸中也閃動出鄙夷的神色,“朝音的民貴君輕思想可真是根深蒂固啊,難不成你殺了皇室一人會得到更高的殊榮?”

霍東籬抿抿唇,冷眼看了她一下,“我霍東籬雖算不得什麼英雄好漢,可卻也不是什麼追名逐利之輩,上戰場,跨戰馬,斬敵將純屬想為便為之,同那些功名利祿有何幹係!”月華沙心中暗暗同意,他的確至誠。

“我隻是想,”他頓了頓,苦笑了一下,“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了,你二位回到烏智,若是認識一個叫花爻的公主,請,請勞煩幫我帶句話。”

他神色慢慢的柔和下來,經過戰火的洗禮,以及這些時日的日夜思索。他已淡了是的,他如今才明白,他是一分都沒曾懷疑過她的。

說好了率領萬馬千軍當麵質問,如今才清楚的知道,他不是要質問,隻是想告訴她。

他信她。

月華沙扭著眉,伸出手摸摸下頜,疑惑的看著他,“什麼話。”

他抬眼看了眼仍是煙氣籠罩的前方,啟唇說道:“十分春易盡,一點情難收。”他自然又暗含情誼的語氣不高不低,不緊不慢的念著這句珍藏在心底的詩,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輕鬆釋然。

他緩緩放開鸞歌,混合著沙子,血跡,蹭破了些皮,沾了塵埃的臉瞬間變得明朗桀驁起來。他朗聲大笑起來,月華沙上前一步,卻被鸞歌用眼神止住了。

“麻煩你告訴她,即便世事再變,霍東籬認識的花爻隻是當年靈隱坡上的小娃娃。”他輕輕的卸下頭盔,雙手慎重的將它平放在沙堆上。

他麵向南方,跪得筆直,他看著記憶中的南方仍舊煙氣密布。即便再迷蒙,再模糊,再遙遠,他也知道此時,長安,紅燈高掛,瑞雪紛飛,行人帶著喜色采購著過年的物品。他也知道,冠軍侯府邸,那位給他溫情不足四年,相處時日甚至不足一年的嫵媚婦人此時定會去道觀捐施,為她曾經的孽債,為了他的安危,日日前去求得心靈慰藉。他也知道,將軍府內,那位沉穩慎重的男子此時定會在書房負手書寫,氣定神閑,胸有萬物,洋洋灑灑的一揮而就。

他知道,故國已遠,流年將逝……

緩緩閉上眼,他說道:“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