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大夫往屋外走,行了幾步,忽又說道:“這藥有安神之用,所以少將軍不必驚慌。”說完退了出去。
霍東籬仔細一品那語氣,心中覺得有些堵得慌。
驚慌?!
他看看床上安睡之人,有些覺得好笑,這丫頭自從被自己救回來之後,或許是因為沒兄弟姐妹的關係,也或者是因為在某一個瞬間會讓他聯想起另一個人的原因吧,又或者她在關鍵時刻表現出的超出一般人的勇敢決絕讓他信服的原因。
他對她有些上心。
不過此情不關風與月,隻是一種相惜之感。
初見時的孤助無援隻是刺激了他人性中的軟弱處將她救走,後來也不是沒有存在防備之心,可是暗探回報回來的消息隻告訴他,她的確是孤身一人犯險至此,與權謀無關。至於暗探告知的身世仍是謎,這些,也都忽略吧。
如此戰亂時分,誰心中會沒有幾個過去呢?就算哪怕他和張青如今顯赫至此不也有過慘淡的童年麼。既然現在大家都好好的,何必再去計較那許多,守著自己能忍受的空間彼此相安無事也未嚐不會是相知好友。
“你信我麼?”腦海中不自覺的回憶起那日阿蠻滿眼期待的問出這話的情景,或許她是有難言之隱,隻是,他能感覺到這難言之隱與陰謀無關。那樣的真誠熾烈,又豈是一般能模仿的了的。
信與不信有什麼打緊,關鍵是願不願意信。
即使日後阿蠻做了對他不起的事,如今她做的也足以彌補了。是自己一廂情願將她拖入這個戰爭中,所以,任何事故就由他來擔當吧。
“將軍。”霍祛一打簾子,看見霍東籬皺眉瞪了他一眼,抓抓腦袋便輕手輕腳的靠了過去。“將軍。”
“什麼事?”
“方才有幾個自稱對地形很熟的烏智人被領去李將軍那兒了,然後李將軍撥了三個給我們。說是‘沙漠風沙大,地形難辨,少將若是能有用到他們之時便用用吧’。”霍祛模仿得惟妙惟肖,連李常說話捋須的神態都模擬得很好。
霍東籬微微瞪了他一眼:“沒大沒小的,”他又想了想,“既是自薦而來又經將軍審查過,先留著吧。”
“嗯,已經安排下去了,我也派了人時刻看著他們的。”
霍東籬抬頭瞪了他一眼,撫額道:“既然安排妥當了,還來問我?”
霍祛無奈的攤攤手,“哪能啊。”他們本就交好,而鐵騎營風氣本也隨性,故而霍祛時常同這個人前冷麵王相互打趣。他故作委屈道:“還不是那幾人提了些建議,我拿捏不準隻好過來打擾將軍你的清雅歇息之時了。”
霍東籬索性閉目不看他,“什麼建議。”
“唔,讓每隻馬匹,每位士兵身上都掛有銅鈴,其二,讓多帶些輜重。”
霍東籬皺皺眉,“我們擔任的是先鋒,如他們所言,這同一般先行部隊有何區別?”
霍祛也接過話,“是啊,輜重繁複,影響速度。可是,”他詭異的瞅了瞅,低聲說道:“可是,有人說,這裏比不得其他戰場,隻有穩中才能求勝的。”
霍東籬冷笑一聲,“那銅鈴又是做何為?”
“此番前往戈洛,無論東西兩路,擔心總有機會遇著迷霧,若是用繩索將兵馬聚齊難免擔心敵人殺個措手不及,所以不若佩戴銅鈴,這樣也能避免走失現象。”
“此人倒是想得周到,穩妥。”霍東籬摸摸下頜。
“那,少將的意思……”
“你去替我向李將軍打個報告,同後勤隊商量一下銅鈴之事。”
“那輜重……”
霍東籬站起身來拍拍他的腦袋。
“哎?”霍祛捂著頭,一臉委屈,“將軍。”
“此次作戰本就是要速戰速決,我們拖得,大軍可能拖得,大軍能拖得,朝音百姓所交賦稅可能拖得?我們多帶些,意味著的不僅僅是速度的減弱,更是對後勤補給線的要求大大加大!你受的,皇上還受不得呢!”
霍東籬負手往床邊走了幾步,他聲音也減弱了些,“那人說的對,可是沒有絕對的安全,沒有絕對的穩。我們所能做到的隻有以雷霆手段盡快解決這一切!”
那人的用詞很中人心,以至於他沒有走進床邊,以至於他沒有發現阿蠻此刻昏睡中仍奇異的扭著的眉毛,微微痛苦的神色,以至於差點一步錯,步步錯。
“你快些好起來吧。”他低聲對著那床榻上的人說道,似在許願般,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