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陽當空,染萬裏層霄如霧列仙山,照莽莽眾生似熙攘蟻群。
地在轉,天未動;風不歇,雲卻宛如靜止。
有不速之客,從結塊磐石似的雲深處驟然衝出,迎著蒼穹轟鳴,宛如神話中的金翅大鵬唳天長嘯。
這是架客機,機身上鱗片狀排列的舷窗大多閉合,唯有鄰近機翼處的一扇窗未拉上遮陽板,可見到內側坐著的那位眉眼俊秀的男子。
陽光灑在男子側顏,以明暗勾勒出柔和的線條,引得他匆匆一瞥窗外瑰麗的鎏金世界。黑白分明的眼眸因為炫目的金色而閃過驚詫,但隻瞬間後,他就失去興趣般轉過了頭。
並不是景色不美,隻是目前的遭遇讓男子沒有欣賞的心情,在凶神惡煞的匪徒沒有被製伏前,他的處境十分危險。
不僅僅是這位男子,整架飛機內的乘客與航務人員都很緊張,他們屏氣凝神,側目偷看站在過道上那一高一矮、一中等身材的三個劫機匪徒。
三人穿灰色夾衣與黑色長褲,都戴著像用黑色絲襪裁剪而成的頭套,六隻泛寒光的小眼睛像是黑曜石燈塔頂的探照燈,從前到後、由近及遠掃過每個座位。因為他們手中同樣黑黢黢的槍管,就算是高大健壯的乘客也低眉順眼,不敢對視,生怕招來血光之災。
不高不矮的人是三人中的老大,他向前踏一步,咳嗽幾聲,粗著嗓子道:“都不說話?那我再講一遍,我們三兄弟要找一個道士,誰知道他在哪裏?”
鴉雀無聲,誰也答不上來。這是機艙,不是道觀,哪裏能找到什麼道士?
縮在頭等艙的乘務長直流冷汗,臉上的濃妝都有些花了,她勉強穩住情緒,勸道:“三位……先生,我見過每個登機的乘客,的確沒有道士……”
“不可能!”不高不矮的人大喝一聲,嚇得那乘務長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他繼續威脅道:“你們誰要是包庇那道士,就是和我們小中大兄弟作對,我們既然有本事劫機,可不怕多沾上一兩條人命!”
一眾乘客麵麵相覷,眉頭緊鎖,頓時覺得左右的陌生人變得可疑了起來。
那滿頭白發的老學究看上去道骨仙風,會不會是道士?
那胳膊粗壯如水桶的大媽也許練過氣功,會不會是道士?
那眼睛滴溜溜轉的小朋友好像很有慧根,會不會是道士?
猜忌與懷疑在機艙中蔓延,誰都不想被不知躲在哪裏的道士牽連。
坐在機翼附近的男子瞄著身邊那位仁兄,壓抑自己的表情,心中暗暗叫苦:“葉驚羽啊葉驚羽,我真是沒見過比你還倒黴的人了,第一次乘飛機就遇到劫機,那道士還好死不死地坐在你身邊!”
葉驚羽,就是他的名字。這是剛成年不久的葉驚羽第一次乘坐飛機,為的是去一座南方城市看水果少女48的演唱會。為了這次行程,他省吃儉用了好一段時間,但從目前的形勢看,有可能是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與衣著簡樸無華的葉驚羽相比,旁邊那位西裝革履、還戴著一隻勞力士金表的仁兄顯得高大上許多,可葉驚羽清楚地看到了在西裝衣擺處、如春筍般頑強探出頭的一角道袍。
那仁兄注意到了葉驚羽投來的目光,他轉過臉,身為整個機艙內處境第一危險的人,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木訥,是會讓人覺得傻裏傻氣的那種木訥,很難偽裝出來。
葉驚羽心中有兩種解釋:這貨要不然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要不然就是喬裝打扮成有錢人的呆頭鵝。結合那一角道袍,答案已經很明顯。
但葉驚羽沒有出聲揭發喬裝的道士,他可不是輕易向黑惡勢力低頭的軟骨頭。
木訥道士好像明白了葉驚羽的想法,於是憨厚微笑,臉上的傻氣不減反增。他遞過來一隻手機,輕聲問道:“旁友,紅包要伐?”
這是木訥道士的第一次說話,葉驚羽愣住了,木訥道士的傻氣似乎會通過話語傳染,讓他的腦子也有些不夠用了。
“紅包?什麼紅包?”莫名其妙葉驚羽緊抿嘴唇,忍住臉頰肌肉抽搐的衝動,低頭看向手機屏幕。
手機屏幕上是一個聊天群界麵,列著一排排飛速刷新的紅包,夾雜各種沒有搶到紅包的群員發出的滑稽表情,很是熱鬧。
然而葉驚羽並不高興,第一次乘坐飛機的他事先認真讀過安全手冊,知道在飛機上是不能使用手機的,否則會有嚴重的安全隱患。
隻是他轉念一想,現在飛機都被劫持了,再危險又能危險到哪裏去呢?不過這道士大禍臨頭還要搶紅包,難道這紅包能救他一命?
懷著疑惑,葉驚羽伸手隨意地點在了一個紅包上,然後,他的腦海中響起女聲提示音:“抱歉,這個紅包已被領取,試試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