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哥哥。”雲卿眉眼具笑地看著書案前著了朝服的儀表堂堂的溫清卓,一麵喚著人一麵快步走了進來。
溫清卓抬眼見她,不慌不忙地放下筆起身笑言:“你的字懈怠了。”
雲卿探著頭看了看道:“五哥的字素來嚴謹是我疏於練習了,我好餓了,咱們去用膳罷。”
“你在陛下麵前也是這麼沒規沒矩地?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溫清卓長籲了一口氣,看著她高興的勁兒又輕笑出聲,“小時候你騙四哥背你也是這樣笑的。”
雲卿吐了吐舌,“沒關係,在這裏沒人非議。我還巴不得皇上一氣之下解了我的軟禁趕我出宮呢。”
“你當真覺得陛下是軟禁你?”溫清卓麵不改色地試探。
前麵的一抹紫羅蘭顏色聽著聲音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也隨即消失了。
“哥哥從潛邸時候就跟著皇上,你來這裏肯定也是他的意思,剛好我有疑惑希望哥哥能已解一二。”
溫清卓一轉原先輕鬆的神態,嘴唇緊抿成線,雙目注視著院中不知名樹木的樹冠,開口道:“問吧。”
“對外麵而言,我的身份是不是已經被抹掉了?”
“你還是曹雲卿。”
“所以雍親王王妃另有其人是真的了,容澈怎麼樣了,他的病。”
“他的毒來自北國,是傳說中一種長在冰崖上的草本果實煉製的,至於是如何煉製的無從得知,我束手無策。”
“還剩多少時間?”
這次溫清卓沒有回答,眼神落在樹冠上,搖了搖頭。
“你不是玄魚的徒弟嗎?當初我也中了至毒不是還活著嗎?你再用當初的法子救他?你為什麼不肯救他?還是說那個人這麼心胸狹窄容不下身為王叔的手下敗將?”
雲卿緊緊扶住朱欄,語氣冰冷刺骨,近乎咬牙切齒。
“曹雲卿你瘋了嗎?你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嗎?你不想活了嗎?你知道你口中的那個人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嗎?你知道那個人為了你做了多少為難的事嗎?你知道……”
溫清卓明顯有些慍怒地抓住雲卿的肩膀,隻是嘴巴道出的慷慨陳詞說到一半完全消失了,在他看清楚雲卿的臉龐後。
“哥哥,我想見他,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哥哥拜托。”
那張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麵龐此時此刻完全被淚水淹沒,哀求的聲音裏全是絕望,讓聞者不得不心疼。
“我……”溫清卓不忍拒絕又無法應答,心裏焦灼得緊正不知所措時抬頭見了來人,支支吾吾一會兒道了一句“陛下”。
“朕,帶你去。”
雲卿沒有說話,半信半疑地望著皇帝漆黑如夜的眸子,直到他又重複了一遍剛剛那句話才點點頭。
也許是雲卿的悲傷情緒讓她無暇顧及旁的,但溫清卓卻把皇帝臉上的落寞和憂傷一一看在眼裏,再掃一眼梨花帶雨的妹妹,他隻能沉默。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卿兮卿不知,這一個個的都中了癡情的毒,偏偏他此生所學對此沒半點兒用,隻能靜觀其變順其自然吧。不過話說回來,皇上給溫家的承諾還在,他家小妹就無虞,這樣一來他回家也可以給嬸娘回話了。
命運好像在開玩笑,神又很殘酷。在昨兒夜裏溫清卓到王府問診時已無力回天,至此不過數月的光景。停靈在宗廟內,喪禮由吳王以親王儀式操持,收到旨意知道皇帝出宮已經處理好雜務。
人已經入殮,目之所及都是黑白顏色,這一天和外公走的時候的場景真是像極了,雲卿心裏想,當然她也見到了那個外界傳言的王妃,以及繈褓中嗚嗚大哭的雍親王的孩子。
“你,你是鳳雲深?”著了喪服的百合率先認出跟在皇帝身後的內監,紅腫的雙眼露出了驚愕。雲卿瞥了一眼之後並不言語,徑直步入了內堂。
容澈死了?怎麼會?不可能。
她總覺得這裏麵是陰謀,這個想法在下一秒看到那鐫刻好的牌位時被無情地撕碎了。
上次見他還是去年先帝病重,在小吟岫居裏他還說要和她清算逃跑一年的賬,往事曆曆在目。不曾想再見麵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她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陰陽相隔。
“你說十年之約,承諾的是你失信的也是你;你也答應此生護我周全,結果又食言了。”盯著擺在那裏冰冷的棺槨雲卿忽然笑出聲來,淚水卻放肆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