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你怎麼啦?”容澈感覺有些不對勁,走過來輕聲反問。
轎中,雲卿拿著手裏地如意果,聽到容澈的聲音才反應過來,是到了王府。而她作為新娘是要下轎了。
頓了頓才把素手一伸,轎外的采蘩攙扶著踩在紅毯上,容澈莞爾一笑,有些釋然地背起了雲卿。
跨一次火盆,又跨了馬鞍,一連串的賀詞,拉著紅綢從雍親王府的正門、庫房、賬房每一個地點都要走遍。
每行至一處,便是一串吉祥話,兩方的親朋好友在新人後麵跟著。浩浩蕩蕩的鑼鼓,爆竹聲聲。
除了蓋著龍鳳呈祥蓋頭的新娘,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意,甚至於比這時的陽光還要柔和。
軟軟的紅刺繡地毯,繡鞋是舅母親手用蜀錦做的;蓋頭,蓋頭是沉漪繡的。從她一低頭的這個角度,餘光剛好可以瞥見旁邊的紅色錦袍。
雲卿知道,那是容澈在她身邊。
從外間到大廳要過穿廊,中間是大理石影璧,拜堂應該是在那裏,兩盞茶的時間。她的心裏卻越發不安起來。
“不要緊張,有我在。隻是拜堂而已,雖然皇兄也在,但今天特殊他也不會對你要求太多。你放寬心。”
正不安,情緒暴走的時候。溫柔的話語像春風一樣拂過雲卿的蓋頭,直達心底。
“蒽,我隻是有些害怕而已。”雲卿小聲地說。
容澈掃了眼身後的司儀尚宮,見她一直保持在兩步外的地方,才放心和雲卿說話。
“人生僅有的一次成親,雖然緊張理所當然。那害怕是為了什麼?還沒準備好還是擔心我以後欺負你?”
容澈笑著問,這時已經過了遊廊,耳邊可以清晰地聽到假山上池水流動的聲音。感覺到紅綢另一方沒有動靜,他回頭細看。
雲卿站在原地,緊緊拉住手裏的紅綢。身後的一行人見一對新人突然停了下來,眼裏心裏都不覺詫異起來。
“今天是我們大婚的日子,有什麼話等會兒我們再說。皇兄還在等我們,先進大廳吧。”容澈故作鎮定地低聲說。
隻是這樣空氣裏的雲卿,讓他的腦海裏不覺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王爺大叔,我不緊張,隻是害怕。”雲卿說得極輕極細,話時,蓮步輕邁跨過穿廊的門。
容澈五味雜陳,隱約感覺到不對勁,仿佛聽到了無聲的哭泣。
“你們退後,王妃的戒指掉了,四處瞧瞧能不能找到。”
“快,大家快幫忙尋著。趁吉時未到,可別耽誤了好時辰。”司儀尚宮是容澈熟知的,聽著他的話語再看了眼新娘,立即識趣地吩咐著眾人。
容澈哪裏管得繁文縟節,側身掀起蓋頭時,便一眼見著淚光盈盈的姣好麵龐。精致的妝容,梅花花鈿襯著淚光閃閃的眸子,讓他心裏一緊。
“你不想嫁給我,是不是?”
雲卿搖頭又點頭,又垂下眸子,不知道如何回答,隻是盡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不讓它爆發出來。
“王爺,都沒有見著王妃的戒指。吉時快到了,稍後奴婢再吩咐人來尋也就是了。”司儀尚宮欠了欠身道,假裝沒有看到他二人間的互動。
容澈伸手撣了她的淚珠,把蓋頭重新又放了下來。
她的回答和猶豫不決,讓容澈感到害怕甚至動搖。他突然想起雲卿常吟的詩句,‘寧作我,豈其卿。人間走遍卻歸耕。’
聽采蘩提起,雲卿在雲水莊的時候總是格外開心。河邊垂釣,入山作畫,閑來無事看書撫琴。像是隱士一般的閑散日子。
這是與那個冷若冰霜的曹家三小姐不一樣的的曹雲卿。
等等,他在想什麼,今天是他和雲卿成親的日子,等了七年,計劃了七年的婚禮。
可——
“雲卿,過了腳下的門檻,拜了堂你就是寫在皇家玉牒上的雍親王妃,這一生一世都是我蕭建成的王妃。”
頓了頓,容澈忽然失望地對著空氣微笑了起來,“如果你的心裏從來沒有本王,那麼現在你後悔還來的及。隻是過了這影壁,就板上釘釘。”
“容澈,我害怕。我努力地不給溫家添麻煩,努力地賺錢行善,努力地學習這個社會的規則,都是為了要好好生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又分明厭倦了陳規俗禮,皇上金口玉言,我就要被關在這個金絲籠裏。這個以夫為綱,晨昏定省,一妻多妾的小院子。
”
她的詩、酒和遠方都將消失,她的想看盡河流山川,想等遍春花秋月,她想去書裏提到的文人故鄉。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