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氏的氣息隻進不出,有氣無力地瞪著雲卿。眼下是她為魚肉,雲卿為刀俎,她內心是害怕的。
“殺你?”
雲卿冷哼了一聲,從她淩亂不堪的發髻上拿了一支簪子,順手在她臉上比劃著,又滑到脖頸處。
“像你的姐姐葉香玉對待我一樣,把我浸個七葷八素一瓶毒藥入喉嗎?若如此你早就死了不止一次了,可是誰叫我這麼善良,要死個痛快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她要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慢慢折磨她們的信仰,人格和精神,一點點地煮熟煮透。
湧上淺堤的湖水浸濕了她們華麗的襦裙,雲卿眺望著碧波蕩漾的湖麵,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眼睛骨碌碌轉著的小葉氏。
“你要如何算計我曹雲卿,盡管施展拳腳。不過,別對我身邊的人動心思,無論朋友還是丫鬟。
”
雨水一滴一滴打在臉上,雲卿手裏的金簪抵在她的下頜,一不小心就會刺進去的觸感哪裏容得她狡辯。
朝雲慘白著臉凝視著雲卿,那眼神裏都要迸出火星來,她從不知道有人敢這麼對待繼母和長嫂的。
雲卿回眸對上她的眸子,像看一隻發怒的寵物一樣,笑了笑。
“葉曹聯姻又如何,我曹雲卿何時放在眼裏過?最後一輪殿選秀女,記得葉紫和大嫂你的胞妹應該都要參加吧。”
兩家都費盡心機培養出一個秀女,無非是希望一朝揚眉,雞犬升天。對待這樣把榮辱興衰寄托在一個女子身上的家族,從一開始就已落了下乘。
若根基穩固自然欣欣向榮,若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無疑於自尋死路。
“大雨將至。”
朝雲注視著,那道艾綠素紗的女子飄然遠去,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眼。雨水打濕了她的襦裙,也潤濕了她的眸子。
“婆婆,朝雲扶您起來。”
“我一定要把那小賤人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加倍奉還給她。我發誓,一定要和她都到底。”
小葉氏氣狠狠地咬牙切齒吼著,朝雲沒有接話,眼神暗淡得臉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
到了梨香院,讓婆子伺候小葉氏更衣,又讓請了大夫。朝雲才踉踉蹌蹌地回了飲綠軒。
說實話,今天發生的一切,給她的震驚已經不僅僅是瀕臨死亡的絕望。她發現自己和一個傻子根本沒有什麼兩樣。
雖然嫁進曹家,可她從來沒有認真了解過這裏,就是枕旁人她也從沒有了解過。
原以為自己很幸運,避過了所有後院的算計,卻不想都是掩耳盜鈴,自己蒙蔽了自己的雙眼,分不清虛實。
而今天,在雲卿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朝雲分明感覺到了落寞和無奈。
“少奶奶,怎麼好端端哭起來了,可是這藥太苦了?我讓她們拿些蜜餞進來。”桂兒小聲安慰,拿起自己的帕子遞給她
。
朝雲搖了搖頭,“桂兒,我是不是活得太糊塗了。竟然被自己信任的人騙得團團轉,以後這個家,我要相信誰呢?”
桂兒哪裏曉得她的言論的內在含義,隻是左右瞧著她的情緒很低落。不覺由著她靠在自己懷裏,安慰著。
“少奶奶,恕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在家裏你是夫人老爺的掌上明珠,他們親你愛你;可如今嫁入曹家,除了依靠姑爺和子嗣,已經沒法兒了。可明白?”
“好桂兒,除了你沒人會和我說這些。如今夫君遠遊,我就像隨風的蘆葦一樣。”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朝雲的教養告訴她不能回娘家哭訴。
桂兒同樣有疑慮,為著自家少奶奶的處境而擔憂起來。
“少奶奶,我們可以和三小姐交好啊。聽著三小姐對待吟岫居的下人格外好,又是未來的雍親王妃,正炙手可熱呢。”
朝雲瞄了瞄外麵,沒見著其他丫鬟才連忙嗬斥了桂兒的言語,“那是在和婆婆為敵,我可做不到。而且就今日之事,縣主不放在心上就阿彌陀佛了。”
她的眼睛一閉下就是湖水的異味,而呼吸不暢的絕望感。無論如何,在雲卿眼裏,她本就是大房的人。
主仆二人沒商量出個主意來,喝了安神的藥就入睡了。倒是梨香院,深更半夜地動靜不小,又是鬧著夢魘,又是讓人請大夫。
而吟岫居,晚間到次日都燈火通明,原以為雲卿會大肆聲張,卻是什麼也沒做,安安靜靜地送了采蘋離開。
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天,雨後初晴的第一天,一院子的海棠花搖落在地,沾上了泥土。
明媚刺眼的陽光妄圖照亮每一個黑暗的角落,卻是白雲悠悠。
於以采蘋?南澗之濱。於以奠之?宗室牖下;誰其屍之?有齊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