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心病難醫,莊周夢蝶(2 / 2)

他來了,他終究是來了。

曲罷。容澈的身影已經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偏生擋住大半的光,在雲卿的眼裏落下一片黑影。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就這外邊雨聲瀝瀝四目相對。水珠沿著濕了的衣擺,啪嗒一聲滴落在涼席上,纏繞著縫隙消失。

“你的衣襟濕了。”

容澈依舊不動,水珠氤氳著滑過他堅毅的鬢角,連高挺的鼻梁也沾可水汽。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雙以前閃亮如星,此刻卻稍有黯淡的眸子。好像偏要從那裏看出什麼東西來一樣。

雲卿轉過頭不去看他,在外麵站這麼久都不知道避雨的嗎?三番兩次闖他她的吟岫居,這會兒下著雨倒反而想起避嫌啦?

連錦服都不換,這麼行色匆匆冒雨而來。

真是笨蛋。

雲卿暗罵著,心髒的一個角落卻隱約抽搐,悄悄心疼起來。

她低著頭小步走到容澈麵前,小心翼翼地拿了帕子幫他拭著臉上的雨水。都濕成如此,若是感染風寒該如何?

“你幹嘛。”雲卿掙紮著讓他放開手來,抓得手腕生疼。

容澈哪裏肯聽的,手上的力氣極大。他的眼神散發著危險,雙唇緊抿成一條線,右手捏住雲卿纖巧的下巴,霸道而強硬地強迫雲卿與他直視。

麵色蒼白如雪,丹唇外朗現瞧著也沒有一點兒血色,眼角泛紅像是剛哭過的樣子。原本就纖弱,這會兒更是纖瘦得不像話。

天哪,容澈心裏此時有忍不住的咆哮,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小東西到底遭受了什麼,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心疼。

“混蛋,你弄疼我了。”

問著話也不答,雲卿被逼得急了,蒽,狗急了還跳牆呢,這麼著反手就一耳刮子招呼到了容澈臉上。

雲卿也被自己這一舉動嚇到了,目瞪口呆地盯著容澈,一動也不敢動。

她以為他會暴跳如雷,會生氣得燎原;說不定把她扔到雨裏去;然後再是一番毒舌明朝暗諷;又或者以他的腹黑指數來說,可能是直接殺人滅口……

這短暫的幾秒時間,許許多多的可能性都在雲卿的腦海裏成立又否決。思緒如潮湧,卻被一個溫柔而冰涼的溫覆蓋。

所有正在拚命工作的腦細胞,全軍覆沒。

這個吻淺嚐輒止。柔和得像是雨水滑過荷葉落進池子裏,又如微風拂起青紗。

緊接的是一個深情的擁抱,瑟縮在他頎長而寬闊的胸膛裏,好像拚命想要把對方擁進自己的靈魂,融為一體方休。

向來風流腹黑的容澈,此時卻是被古怪、沉默、傷感、落寞包圍,雲卿感受到他身上從未有過的情緒。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心裏漾起一股子心疼,雙手也不自覺地環上了他的腰。

“習伏說你還沒有痊愈,原本答應過你不來尋你。可是今天是母妃生日,我無處可去。隻想著聽聽琴聲,看看你就走的,卻……”

卻情不自禁地,貪心地想要多一點點,哪怕靜靜地在你麵前仔細看一眼,知道你在做什麼,心情怎麼樣。

“我知道。”

雲卿從他的懷裏仰著頭伸手製止他要往後說的話,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宛如雕塑家精心雕琢的麵孔。

我知道,因為我也剛好想要見見你,哪怕聽聽你的聲音,就是毒舌也罷。

一句‘我知道’勝過千言萬語,勝過幾個晝夜的思念,是這雨季比擬不過的暖流。

容澈沒來由地用下巴抵住雲卿的額頭,不打算讓她繼續看下去,“讓我好好抱抱我的小東西,生病這麼久都這般骨瘦如柴,手感越發不好了。”

雲卿石化得無法動彈,一句輕鬆的調笑之語剛落,下一秒卻突然一本正經地道:“小東西對不起,到現在才來看你。”

“君命所授,王爺理該如此。還疼嗎?”

雲卿靠在堅實的懷抱裏,突然心安得想著如此就好,想來歲月靜好大概也不外如是。隻是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一時頭腦發熱。

“不疼,像風吹似地。”容澈擁著纖瘦的身體,明顯比上次還瘦了很多,眼裏流露著滿滿的心疼,一會兒又說:“小東西,叫我容澈。”

雲卿沒有接話,這兩個字她曾經無數次地在心裏默念,她習過他的字,隻是這會兒卻忽然難以啟齒。

“你的衣服都濕了,我去尋件衣服來給你換上。”

“不用了,皇兄今晚約了我下棋很快就走。況且你也知道,我素來不用別人的東西。你哪兒也不用去,讓我好好看看你。”

容澈趁她不備,順勢俯首在雲卿耳邊,輕咬了她的耳垂後,不等她反應迅速躲開。

側身離了雲卿幾步遠,開始手腳並用地要把濕袍子脫了,轉眼功夫就隻剩中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