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座八麵琉璃插屏前的是長公主。九風朝陽掛珠金釵一搖一晃,鏤金絲鈕牡丹攢花蜀錦禮服,觥籌交錯間盡顯高貴之資。
雲卿和徐沉漪先是向主家和四位公主行了拜禮,又與相識的相互見禮才入了席。
可不論男席女席,大家都相談甚歡,眼神隔著朦朦朧朧的翠紗交流著。
“主子,奴婢瞧著好像是公開相親嘛。”采苓跪坐在雲卿身後,往前湊著悄聲道。
雲卿盡量克製著不要笑出聲來,徐沉漪倒聽得有些花枝亂顫。
四處瞅著除了下席的曹若姝,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雲卿咧嘴一笑,側目道:
“瞧把你看得通透地,先吃點子東西,別餓著。小心旁人聽了去,仔細揭你的皮。”
雖然她也是這樣想的,雲卿思忖著,把麵前的點心悄無聲息地遞給她,又要了杯茶給徐沉漪。
“咚咚——”
鼓麵獨有的聲響,成功地吸引了在座的男男女女,正吃得不亦樂乎的雲卿也抬頭看去。
一個女先生在席末的中央位置,正襟危坐,一麵小鼓架在三腳幾上,話音幹淨利落。
眾人一聽都紛紛來了興趣,躍躍欲試,摩拳擦掌地探頭細聽著。
“酒令大若軍令,若是不聽我的鼓令規矩,定是要罰酒的。”
說完,又敲了一下子鼓,便有人問著有什麼別致,傳的什麼花。
“擊鼓傳桂行令,這酒令不僅要有酒底,還須酒麵。”女先生話音落,便有丫鬟呈了一枝金桂給長公主。
“這女先生也忒厲害些,倒曉得本宮文采遜色,還好不是作詩了。那就從本宮開始了。”
雲卿眨巴著眼,一時有些懵圈,隻呆呆地顧著喝酒。上次在廣陵逃了作詩,希望今天也可以運氣好點兒呢。
鼓聲時急時緩,一會兒細水長流,一會兒如沙場點兵,傳花的速度也隨著改變。
在那枝飄香的桂花完好無損地從雲卿手裏,傳到下一家時,雲卿有些慶幸。
鼓聲乍止,女先生自喝了一杯酒,朝站起來的人道:“酒麵要個‘桂’字。”
“冷露無聲濕桂花。”洛月揮起廣袖,一飲而盡,轉頭問著酒底是何。
“說個香字。”女先生道。
“天香雲外飄。”
不雅不俗的兩句,氣氛卻完完全全被炒熱,很明顯的‘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哲學,完美體現出來。
很明顯,大家好像都擔心著這花沒落在自己手裏,不得展示文采一番。
桂花又遊走在眾人手裏,隔了屏風,雲卿對麵的男子站了起來。
墨綠色刻絲鶴氅,麵白若玉,那句酒麵“滿園花菊鬱金黃”和酒底“孤叢色似霜”,聲音悅耳。
許多閨秀都爭相瞧去,雲卿卻是知道那聲音的主人,她的緋聞之一,沈君琢也。
“卿兒,那沈公子文采確好呢。”徐沉漪偏頭望著雲卿,不知何意。
雲卿白了她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去醒醒酒,你先坐會兒。”
徐沉漪頷首,湊在雲卿耳邊小聲說道:“聽郡主說下麵還有許多節目,這擊鼓傳桂隻是開頭罷,你可別逃了。溫家少爺沒在,仔細杜家一枝獨秀呢。”
“好嫂子,有你在就是,哪需要妹妹著心的。”雲卿壞笑著,迅速起身躲過了徐沉漪的飄飄拳。
屏風另一頭,分明一直注視著對麵的艾綠顏色,在侍女的攙扶下打著羅扇離席,也知會身邊人離開。
“這吟詩作對的,好沒意思。”
雲卿伸著手裏的扇子拂柳穿花,側耳聽著采蘩要說的事。
“奴婢覺得咱們還是家去罷,若出什麼事又得挨姑姑的罵了,而且奴婢觀察著那暗處的人似有敵意呢。”
“聽王爺大叔說過,陛下已經知道她的事了。我想她不會輕舉妄動的,當然也可能懷恨在心之類。不過今日是長公主的宴,不急的。”
而且洛梨邀自己前來,也是因為長公主好像有話對她說呢,想必一時無礙。
雲卿望著一池碧波,淡淡思索著。
“簌簌。”
采苓看著雲卿,得了她的首肯,悄無聲息迅速去查看那迎春花叢後的聲音。
“二小姐、沈公子。你們——”
雲卿聽著那語氣有些不對勁,幾步走到一臉震驚的采苓麵前一看究竟。
別說仔細瞧瞧,才走到采苓身邊,雲卿就後悔自己走過去,臉色十分不好看地轉身要走,心裏把采苓怨死。
采苓也後知後覺地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羞愧地尾隨雲卿,不去看事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