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紮了兩個小髻髻的肉嘟嘟的娃娃依在門口朗聲道。
“黛兒,讓我看看,這孩子是不是個頑皮的。”太子哈哈大笑著,作勢就要伸手。
黛兒?他喚我黛兒。愣了會兒顧青黛更是羞紅了臉兒,伸著素手阻止了。
嫣然一笑道:“這麼多人,而且恬心也在。你這是存心讓我沒臉。”
這話說出來,眾多宮女都羞赧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哈哈——黛兒害羞的樣子,總是讓我愛不釋手,一如往昔。”蕭祁玧的確有一瞬間的恍惚。
裏麵的小女孩被乳母強行要抱走,卻死死地扣著門沿,一臉不願意。
“讓她過來,恬心,來父王這兒。”蕭祁玧身著蟒袍,蹲下笑著道。
恬心先是怯了怯,而後晃晃悠悠地小跑過來,一下撲進了蕭祁玧懷裏,咯咯笑個不停。
他難得的溫和慈父樣子,看得顧青黛動容。
恬心是太子妃和殿下第一個孩子,本來是龍鳳胎的,另一個小皇孫卻遭了人毒手。
想了想,因為這件事,太子妃與太子隔閡了這麼些年。
桔梗一直在顧青黛身邊伺候,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此時一家三口,不四口,其樂融融。蕭祁玧也沒有再提接曹若玉回來,隻吩咐著要去曹家的人好生照顧。
至於外間的傳言,蕭祁玧沒解釋,顧青黛自然識趣地沒有多問。
曹家。
看到浩浩蕩蕩的一群宮娥進府,等得了話兒,請示過老太太後便把人放出來了。
“太子妃掛念著側妃身體,希望福嘉縣主多照看照看。縣主福澤深厚,也能讓胎兒沾沾福氣。”嬤嬤皮笑肉不笑地道。
懷孕?葉香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曹若玉什麼時候懷孕的,為什麼她不知道。
想著東宮這班人陣勢,估計著又得接回來當菩薩似地供著了。
小葉氏臉上的笑意有些掛不住。
那嬤嬤看著她的臉色,也知了這曹側妃在曹家的地位,也不過如此。
臉上不覺露了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等見著曹若玉了,轉了話,見了禮,才帶人離開。
這件事傳到老太太和曹定遠耳朵裏,曹定遠倒是沒有什麼不高興的,老太太也挑了兩個仔細的丫鬟安排伺候。
想起這幾日的傳言,曹定遠本想著指點曹紹均的步子,卻朝著吟岫居的方向走去。
在進入吟岫居的折帶橋上,曹定遠眺望著雕欄玉砌的院子,薔薇架子攀上紅牆。幾個小丫鬟坐在門前的石欄上逗著魚兒。
大門正開著,入眼的八角抱廈接著廊橋蜿蜒向上,直達正廳。
一個小丫鬟打算進去稟告,被曹定遠叫住了。
印象中,小時候好像也來過吟岫居,是當年曹家的一個貴妃省親就建的了。
依山傍水,這麼多年,除了小時候那個姨娘住過,自己還是頭一次進來這裏。
蟬鳴聲聲,烈日灼灼,假山上的水聲清晰可聞。幾樹芭蕉,幾株海棠,花開如妖。
曹定遠撩起直裰,一步一個台階,左右打量觀賞。
“吱呀”
臨窗秋香色的芙蓉小榻上,隻見著一頭墨發散開著,鬢間簪了幾朵半開的垂絲海棠。
等走近了,雲卿正斜歪在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引枕上,單手托頰,額間沁了些薄汗。
曹定遠左右瞧著,卻沒有丫鬟在側。
夢中,雲卿見到了自己的外公,還是在華公館,隻是媽媽卻穿著古代的衣服。
雲卿試著叫了,轉回頭的人像是記憶中的樣子,卻更像畫中的才女娘。
“才女娘,外公。”叫著出聲。
聽著囈語,曹定遠正欲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就是個孩子,自己不會照顧自己,好歹留著丫鬟伺候。”
曹定遠鬼使神差地把一條薄毯給雲卿蓋上了。
注視著越來越像溫如雪的臉,他此時的心情五味雜陳,不可言狀,腳步急促而淩亂地離開了。
他今日明明是來探雲卿口風的。
太子不可以選,姐妹共侍一夫就罷了;清河郡王和雍王最不能得罪;吏部尚書沈大人和自己是同僚。
“還沒看夠,趕緊下來。”雲卿在叫出聲時就已經醒了。
若沒有聽到曹定遠在門口的喃喃自語,她真的差一點兒就信了,差一點兒。
撩起了身上的毯子,挪了挪身側的長頸鹿,眉頭微皺,冷冷地等著。
“主子。”非渚跪在地上道。
“喜歡暗房是吧?”雲卿淡淡地,“去采苓哪裏把詩集拿去暗房抄,不夠兩百遍,今日就不要吃飯了。”
又是暗房,他不過是偷聽了牆角,還偷偷看了一會兒自家主子嗎?這也太狠了。
熏爐裏依舊焚著香料,風吹雲動,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