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溫府的三扇朱漆大門微啟,懸著的八角宮燈在風中明明如月。
“現在起風了,把這個係上。”溫述之輕皺著眉峰似有慍怒。
他語調語重心長地道,一麵又自己往馬車裏拿了雲卿的洋紅披風幫他係好。
“是,卿兒知道啦,謝謝外公。”雲卿仰著頭在溫述之的臉上吧唧了一下。
采蘋對這幕都見怪不怪了,自家主子還是和溫家人最親。
“外公,那我先去更衣,等會兒我們一起用膳。”說完就跟著采蘩進去了。
雲卿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做這樣的親密動作如行雲流水,絲毫不待遲疑的。
溫述之突然溫和笑了起來,這丫頭即使失憶了,心裏麵也是和自己親的。
雖然沒有之前那樣活潑可愛,始終外孫女才是外公的貼心小棉襖啊。
轉而想到皇帝給雲卿的賞賜,溫述之忙吩咐了小廝給送去汐霞閣。
果真是春寒料峭,溫述之攏了攏自己的衣服大步進府。
“說吧,什麼事兒讓你巴巴兒地就來侯著了?采蘩呢?”
雲卿看著陸陸續續地幾個小廝,拿著賞賜向汐霞閣的方向去,這才開口問。
“小姐,奴婢收拾行李的時候偷看了您珍藏的畫,所以來給您請罪來的。”
她是當心她主子又不準備給她吃晚飯了,前車之鑒還曆曆在目的。
額,雲卿石化。
“就這樣?”雲卿詢問了一句,又道:“沒了?”
采蘋沉思了一會兒,點點頭。
雲卿沒有理她,一進院子采蘩便迎了出來吩咐準備更衣什麼的。
換了家常的緋色齊胸襦裙,雲卿才讓著尋那幅所謂珍藏的畫兒來。
畫卷展開時,便知是一幅人物肖像。
題字清晰, 雲卿輕吟道:
“南園池館花如雪,小塘春水漣漪。夕陽樓上繡簾垂。酒醒無寐,獨自倚闌時。”
花前的女子雲卿瞧著卻是一個絕世美人兒,但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尤其是那罥煙眉,以及她發間那一支成簇梅花的簪子。
“小姐,該用膳了。”丫鬟柳兒攏了簾子過來,便隻見著雲卿看一幅畫入迷呢。
雲卿抬頭,見是柳兒,便笑著喚她過來,開口道:
“柳兒,你在府裏待的時間最久,你瞧瞧這幅畫,是不是有些眼熟?”
柳兒正湊過來看了,很快便奇怪地道:“小姐糊塗,南湘夫人的肖像也不知了麼?你看著神韻,眉間眼裏可都和您極像的。”
小姐失憶成這樣,也不知道是怎麼個說法,難道真的連神醫都沒有法子?
柳兒枉自悲秋傷時,一時竟忘了自己的目的。
而雲卿經她這麼一指點,半信半疑地走到了梳妝台前,這才果然了。
那麼熟悉,天天看自己的臉,倒連自己母親也想不起來,怪哉。
纖纖細指撫摸著畫卷時,卻不知覺地流起淚來,這便是她的母親呀。
雖然不知怎的多了這幅畫,雲卿還是輕拭了眼角,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床前的壁櫃裏。
此事,日後再說罷。
晚膳時,一家人的氣氛都有些冷清,大家都淡淡地,就是溫清冠也隻是一個勁兒撥弄著碗裏的米飯。
寂然飯畢,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了茶來。
接了茶,早見人又捧過漱盂來,也照樣漱了口。
盥手畢,又捧上茶來,這方是吃的茶。
雲卿剛想端起茶喝一口,卻被溫清苑阻止了,“你身子尚弱,食後不宜飲茶,乖。”
“好吧。”不喝就不喝,雲卿訕笑著嘀咕著,除了她,其他人都喝上了。
“皇上特意下旨,明日卿兒隨帝祭天酬神。”溫述之平心靜氣地說完又看了許氏一眼,“你要仔細打點好。”
“什麼!”不待許氏回答,兄弟幾人已異口同聲地詫異開來。
就是平時溫水似的溫清苑也收斂了嘴角的笑意,緩緩地把裂紋茶杯放在了麵前的紅木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