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大宅內,每一間亮著燭光的屋子裏,都有著心事重重的人,黑灼坐在床榻上,將臉埋在雙手之間,距他不遠的地上落著一隻通體雪白的鳥兒,那鳥兒歪頭看著他,似乎是在疑惑他為什麼不說話。
子墨坐在古箏旁,輕撫著琴弦,美目從未離開過那塊幽藍透徹的寶石,她的眸子深邃,似乎是想起了很久遠的舊事。
季連安站在窗前,大開的窗子讓原本溫暖的房間冷了下來,他的發被涼風吹起,今夜月光昏暗,照不亮他的表情,也照不進他的心,隻有那微涼的風,輕輕的拂過了他心底的憂思。
辛隹和陶百悅也沒有睡,不是不想休息,而是沒有睡意,他們相對而坐,卻久久不語,或許是不知該說些什麼,也或許是言未出口,彼此便已懂了對方的心事,食了煙火的神,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了,而且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俗人。
這一夜,沒心沒肺的白七,一向冷漠的王明軒,洞房花燭後的辛滼和季連茵,瀟灑隨意的溱潼溪,太多人了,他們睡不著,也沒有睡意,或許是因為白天的變故,也或許是在感歎自己的命運,這天地間,每個人的幸福都相似雷同,而痛苦之事卻各不相同,隻要你還活著,還有思想,便躲不過命運的百般折磨,人們會可憐死去的親朋好友,卻不懂逝者的快樂,他們享受不了人間快樂,但也不用再承受痛苦。
常言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得到一些,也必定會失去一些,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白欞擺弄著手裏的醫書,他很想專心的看,可浮躁的心怎麼都平靜不下來,柏獒獸用大爪子推開門,瞥了眼正裝模作樣看書的白欞,沉聲道“他們好像在喝酒”
“還真是”白欞放下書,歎了口氣“白天就見小安往那醜丫頭的房間搬了好幾壇酒,看來她是打算把自己和那小子往死裏灌了”
“辛主子白天那麼慘,現在喝酒不會出事吧”
“他?哼”白欞伸了個懶腰,向床榻走去,聲音輕快了不少“辛夜那家夥是怪物,那點皮肉之苦他根本不放在眼裏,真不知這是諷刺,還是該慶幸”
白欞所言,柏獒獸並不懂,它畢竟不明人事。
“你醒了啊”季連緔仰頭飲盡杯中的酒,她沒有去看辛夜,自顧自的滿上酒水,聲音放的很輕“黑狐狸曾說你愛酒,今夜我想邀你痛飲一番”
“好”辛夜聲音嘶啞,下了床走到季連緔對麵坐下,那裏早已備上了一杯清酒,辛夜端起酒杯,放在鼻下細細的聞著,篤定道“是雪梨醉”
“不錯”季連緔端起酒杯,對著辛夜說道“這一杯敬你,我知道,你救過我很多次,多謝救命之恩”說罷,季連緔仰頭飲盡,緊接著又倒了一杯,道“第二杯,也敬你,多謝你最初不殺之恩”“第三杯,還是敬你,多謝你願陪我醉個痛快”,三杯酒下肚,季連緔放下了酒盅,等待著辛夜開口。
看著酒杯中的清酒,辛夜沉默了良久,他在想什麼,季連緔很好奇,卻又不想知道,或許那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你喝太多了”辛夜瞥了眼地上的空酒壺,站起了身“你,好好休息”,說著,就要離開,見此情景,季連緔冷笑“怎麼?要回魔域了?說好的痛飲一番呢?你就這樣不想看我?”
“不是”辛夜沒有轉身,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碎了一地的酒壺,柔聲道“你喝的太多了,該好好休息”
“休息?”季連緔搖著杯中的酒輕笑“是永遠休息嗎?聽起來不錯”
“唉”辛夜無奈,隻好乖乖坐會原位,問道“你究竟想怎樣?”
“我想的,你懂,可你並不願意那麼做”季連緔的臉頰微紅,眼神迷離,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癡癡的笑著“我是一個隨性的人,心中其實並沒有所謂的大義,險些墜魔那日起,我就再也不單單是季連緔了,你知道嗎?”
“你。。。想起了什麼?”
“很多,真的很多”酒水順著季連緔的嘴流進胃裏,淚水也順著眼眶滑落“辛夜,你這麼走了,就不怕我再次墜魔嗎?還是你覺得我並沒有那麼愛你,命運殘忍,可你比命運還要殘忍”
“那麼,你覺得我該怎麼做”辛夜疲憊的撐著頭,看起來有些無助,他是真不知道怎樣做才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你與我不同,你雖身負滅世之力,卻也有大義,我的想法與打算,你是不會讚同的”季連緔緊緊的捏著酒杯,骨節發白“辛夜啊,如果你能單純的做個惡人就好了,那樣我說不定會選擇大義滅親,可你這一世壞的又不徹底,這樣的死結,你不知道該怎麼結,我又怎麼會知道該怎麼做,不如,我們一起消失好了,這樣你我都不用痛苦,也不用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