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不為逐鹿來,都門懶築黃金台。
問君一句何求所,笑看秋葉冬雪埋。
---------------------------------------------------------------血光翻湧,鋪天蓋地。古戰場,硝煙戰火,歌聲悲涼激昂。
夕陽將最後一片天幕染成了血色,就像是上古神魔淒迷的罪。
烽火狼煙之間,她抹去眉梢的點點熱血,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痛,
來自靈魂深處的痛。
灼烈地在撕扯著,決絕而緩慢,一點一點的帶走她的意識和溫度。
魂魄好像在漸漸變得透明,虛無,一片空白......
蒼霞若血,飛鳥蒼蒼。
耳邊有水流過的聲音,一雙修長的手,骨節分明,皮膚如玉雕而成,小心翼翼地輕解去了她身上的戰袍。
她靠在那個懷抱裏,枕著男子溫軟的,散著淡淡微涼雪香的黑衣,一頭如瀑青絲迤邐垂下,半遮著臉,那容顏是罕見的玉質寒色,盡染鮮血,半月秀眉如同身上的紗衣般,是碧水青山間的黛色,恍然向天一瞥裏,渙散著如霜淒默的擔憂。
那個人,可會無事?
事到如今,她能為他做的,能彌補於他的,就隻有這麼多了......
或許。
命裏注定,我們會有這樣的一場情劫。
緣起緣滅,漸行漸遠,卻再也拚湊不回昨天。
你曾經笑著對我說過,
要告訴我,
在我出生前,一朵懷風花開的美麗記憶。
我終是,等不到了......
從未有過的寒冷,連同那黑衣男子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冷香,開始將她包圍,從靈魂盡頭激起簌簌戰栗,緊抱著她的那雙手的手指蜷起,修長,蒼白如玉,近乎透明,亦是開始輕輕的顫抖。
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卻能從不斷點點滴下的清淚,和溫熱的血滴裏,感受到浸骨的哀傷和寂寥。
四周遍地橫著屍骨,火燃血融,兵器亂橫於野,神魔俱靜。
上空血色的天幕,有那一道黑光飄渺遊動,徘徊不去。
她可以想象得到,那個總是掛著漫不經心笑容的黑衣男子,此刻的心境該是何等的憤怒悲涼.......
他原本是在這三界之中,最逍遙無憂的存在。
隻為了多年前的一次偶遇,一場恩情。
亦或是——士為知己者死。
他便隨她,義無反顧地卷進了永無休止的紛爭和權謀中,從未,再離開過她身後一步。
女子揚起臉,望著天上的那道黑影,竟是展眉笑著的,那眸光好似天際柔和的光輝,澄清又寧靜,玉色容顏清光氤氳,似初融的霜雪般剔透,染血,卻不掩浮世風華。
你,去罷......
幫我送走我愛的那個人。
然後,去罷.......
這是我對你的,最後一個命令。
去罷......
你本就是該遨遊九州,逍遙四方的存在。
從此之後,放你自由。
她無聲呢喃。
黑影愴然一頓,又遊動盤桓了幾周,最後,朝著血色的雲霞倏然飛去,漸漸模糊,消失。
她靠在那人懷裏,臉上濕濕的,因為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流了一臉的淚,微微一笑,終是安心了。
清澈瞳仁的光澤漸漸渙散。
鮮血從她眼中口中迸裂湧出,蒼白的嘴角卻始終含著笑,長發一瞬,若雪凋零,那雙手將她輕輕攬靠在懷裏,接連滴下的灼熱血珠,不斷地落在她臉上,與她的血混在一起,好像是淚水一般,又好似是,曠古凝結的傷心。
四周的聲音漸漸地寂止,幾乎是一個奇跡般的清明時刻,在刻骨般灼烈的劇痛之後,所以的痛楚好像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柔的麻木。
還有一種久遠的,無法形容的疲憊。
空。
且靜。
她終於抬眸,緩緩地順著那襲黑色的冷清衣襟,望向那雙半垂的眼睛,死寂的眼睛,這是第一次,她在那雙熟悉的深邃眼眸中,讀到了倉皇,還有她從未見過的愛戀、悲愴和苦澀。
就是,沒有一絲悔意。
恍恍惚惚間,她望著他,嘴角依然勾著笑,眼中卻漸漸空茫,神色蒼涼而寥落,梨渦染血深陷,低低的道:“以我之名,詛咒你......”
狼煙寂靜的古戰場。
低低地飄旋著女子微弱的低喃,如往昔一般的清暖嗓音,卻如束縛一般,一字,一字,化成了那人永生暗夜裏,不可磨滅的殤。
“詛咒你同天上的日月一起.......走到時間的盡頭,沒有生......沒有死......不知永恒......”
眼中的光線突然暗了,就好像天忽然黑了。
隱隱約約的,她感到那人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聲音雖然遙遠,但依然可以聽得見,嗓音一如往昔的低沉淒清。
在喚,自己的名字。
意識在飄忽遠逝,過去的種種卻如過電重演心頭。
冥冥中,到底能以誰的名義判定罪孽?到底又是誰的手在主宰執行?
曾經那個年少的你,那種幹淨的笑,到那裏去了?
你知道不知道......這才是我,最深的悲傷。
“以我之名,詛咒你......”
古戰場上的寒風吹散了她臉上的發,拂過她已經半閉的眼,她無聲無息地自眼角滑下了最後一滴淚,無力地靠落到那人的臂彎,男子低頭俯過去,烏黑如玉的墨發輕擦過她的皮膚,冰涼且柔軟,唇角掛著一線血絲,麵色虛白地聽她在他耳畔,模糊地吐出了那最後的幾個字。
“永遠都......無法忘了我。”
魂化清風,隨著最後一個模糊音階的消散,湮沒一世風華。
再熾烈的愛,再濃稠的恨,皆化過往雲煙。
良緣,孽緣。
倆段癡纏,逝如水,盡飄零。
男子如冷月初升般的絕世容顏,空茫地看著懷中的女子慢慢闔上眼睛,冰涼的手,從他手心中滑落的那一刻,深邃的曜石墨眸深處,泛起了難以名狀的虛脫和亙古悲寂。
......
身子開始輕飄飄的,冰冷得如同浸在冬水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