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臻一連串的質問脫口而出，絲毫不管那婦人早已淚流滿麵。
眼前之人這副麵容，他在端王府、在乾清宮、在前朝禁宮內閣之中，看過多少次？又如何能不認得？
太妃對她多年的思念、佛前供著的不是佛像不是觀音，是她從前留下的畫像；先帝臨死之前都不能放下的執念，看著床前那一副美人含笑的圖不舍得瞑目的雙眼；還有他一次次闖入禁宮之中隻為入內閣看一看那些被父皇束之高閣的畫像圖冊，其中的女子，是眾人傳聞之中，他從未見過的母妃。
這一切的一切，不是她如今幾滴眼淚，便能磨滅的。
對，他此來確實是為了來見她一麵，如今見到了，心中卻更是絕望。
正如口中所言的那般，既然過得尚算不錯，為何還要牽扯入這些事情之中來？難道她當真狠心到，要將從前父皇千辛萬苦才守下來的城池，拱手交給那個如今陪在她身邊的男人手中？
挽歌心中萬般的痛，此時聽著薛臻的質問，她卻隻能哭著搖頭，哽咽得連句完整的話都不能說出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臻兒，母親此生最悔恨之事便是拋棄你和你父皇回了瀾棲，多年來額娘沒有一刻不後悔、沒有一刻不難熬、不想念你們，隻是額娘再回不去了……”
“額娘於你沒有養育之恩，也不敢奢求你喚我一聲額娘，本以為在瀾棲王庭之中寄寂了卻殘生，不想瀾棲薛國又起紛爭。這二國之戰我不知因何而起，但額娘從未想過幫著梧棋唯為難於你，更未曾想過會成為他們引你來此的誘餌。”
“是額娘愧對於你，但當初若是我不離開，你便無法活下來，你父皇盡管手握天下，也無法堵住悠悠眾口，額娘同你，能在薛王宮之中活下去的，隻有一個。”
前朝後宮的聯係向來都從未斷開過，她身為和親的公主遠嫁薛國，同薛帝恩愛和睦、促了兩國之好，本是好事，隻是她卻生下了皇子。
寵妃之子，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儲君，隻是若這母族是瀾棲，於薛國來說，這便是不能任由其發展下去的事情。
當年朝臣上書，諫言一日多過一日，甚至到後來，向來疼愛挽歌的先皇都不再踏足她的寢宮半步。
帝王的心思她摸不透，但不管如何，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她卻是舍不得旁人碰一下的。
“萬般無奈之下，額娘也隻能靠著身邊丫頭的相助逃出了京都，本想隱姓埋名躲起來了度餘生，隻是沒有想到造化弄人，輾轉又回了瀾棲……你要怪額娘，額娘毫無怨言，但你要信額娘從未有過害你的心思……”
麗夫人看著薛臻，眼中似乎帶著絲絲的懇求。
薛臻同她多年未見，對她的怨念自是無可避免的，如今她不想再有任何事情讓薛臻同她再生嫌隙，唯一慶幸的，便是薛臻願意聽她解釋。
薛臻皺著的眉頭一直未曾鬆開，但也並未打斷麗夫人說話，隻聽著，麵上毫無波瀾，心中卻已是百般滋味縈繞。
他不可能立刻原諒眼前這個女人對他的拋棄，但她所說的解釋，若是真的，他願意接受，也願意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