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政銘“嗯”了一聲,像個小孩子一樣被母親喂飯,還被那麼多人圍觀的樣子十分不好受。
“為什麼我覺得政銘看著還算正常呢?我們這些人,他都記得啊。”不太好呆在當場的SAM,和錢浣雅暫時出去了。剛剛出門,SAM便這樣低聲說了一句。
“大概外人就忘光了。”錢浣雅為女兒心焦,但是又不好表現出來,麵孔上依舊淡淡的。她發現了譚母對她的目光也有一絲微妙的敵意,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完全沒有硝煙,但是就是從眉眼的角度和表情的細枝末節裏能看出端倪。她輕輕撫了一下臉頰,自己和女兒實在太過相像了。
看著譚母愛子心切地親自喂飯,她又深深理解那種母親對孩子的保護欲。自己的孩子和另外一個姑娘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去開車,還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任由哪個思想前衛的母親,都會氣得火冒三丈,滿懷敵意去對待那個姑娘吧?
“唉……”她用一種間或可聞的歎氣聲,中斷了剛才這個話題。畢竟再深究下去,會讓女兒有點難受。
“你是不是怕他忘記了蘭蘭?”SAM輕輕握了握錢浣雅的手:“放心吧,小輩之間的事,我們也插不去手,一切順其自然最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有些感情,沉澱到心底便再也難以忘記。而有些感情,也許睡一覺起來便忘記了。這也是檢驗他們之間,到底感情有多麼深刻的一道坎。邁過去,就是晴天。”
“那要是邁不過去呢?”錢浣雅有些擔心那個最壞的結果。
“邁不過去嘛……也隻有放棄了。”SAM孩子氣地笑了笑,“你我的歲數加起來超過一百……在我們的生命裏麵,也曾經遇見過許多次放手的時候,那並不表示我們不珍惜或者不投入,而是一種對現實的屈服和無奈。感情這種事情,不是兩個人相愛就可以在一起那麼簡單。”
“大概你說的是對的。不過按照我對蘭蘭的了解,她要是真的投入一段感情,那就會轟轟烈烈地去經營。我們都老了,喜歡平淡如水的相知相伴,他們還是一團火,喜歡熱情燃燒的劇烈。”
SAM幹脆拉著錢浣雅走到不遠處的長椅上坐著,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麼,就是這麼手拉手地靜靜坐著。看著方圓百米內裏各種生命消失的呻吟和迎接新生的呐喊,充斥著整個醫院,讓人有一種瞬間看盡花開花謝人世無常的感受。
他們轉過頭去,卻沒發現小蘭花已經做好了全身檢查,又一個人默默地站到了譚政銘的病房外麵。她在病房外躊躇了一會兒,看見譚母和馬丁管家在裏麵,而譚政銘已經醒來,正在一口一口吃著譚母遞送上去的食物。看起來胃口還不錯。
譚母沒有留意到身後的她,而馬丁管家卻看了個真切。趕忙對小蘭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一會兒再來。
隻不過小蘭花滿身心思都是譚政銘,沒有留意到馬丁管家的眼神示意,還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兩步,讓譚母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馬丁,你先給政銘喂點吃的。”譚母站起了身。
譚政銘被譚母擋住了視線,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的頭能偏移和抬起的角度略坑爹,隻能看到自己麵前的方圓一米以內。而當小蘭花走到他的視線之內的時候,他隻是略略抬眼看了一眼小蘭花,就像昨天晚上醒來的時候,就著她的手喝水一樣,眼神疏離而陌生。
“政銘……”小蘭花喃喃地叨念著他的名字。
而譚政銘隻是友好地衝她笑了笑,是一種對待陌生人的禮貌的笑。
他不記得她了!
他居然,不記得她了!
小蘭花看見一步一步衝她逼近的譚母,看著明明就躺在自己麵前,但是自己卻無法接近的譚政銘。那個黑色的夢境,那個血色的詭異人臉型的月亮,那個拚命想向他靠近卻無力前行的自己……難道,就是這一幕的真實寫照嗎?
“遊小姐,我們談談?”譚母的聲音輕輕的,但是不容置喙。嚴厲的口吻和猶如針刺的眼神,讓小蘭花渾身都不舒服。
“她是誰?”譚政銘在她的麵前,問馬丁管家。那表情和神態,毫不做作,就是一個完全不認識她的樣子。
小蘭花覺得渾身的力氣在此刻都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