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已經斷了，隨意的扔在腳下。
披頭散發的玄衣青年將手伸進懷裏時，眾人驚恐的後退著。現在手終於伸了出來，是一個泛著紅白相間光芒的葫蘆，在暮色蒼茫的黃昏裏亮得有些刺眼，舉著寶器的眾人再次謹慎的往後退了幾步，死死的盯著他手裏的葫蘆，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這些橫行中州大陸各門各派的執牛耳者，以及大夏王朝的供奉們，肯定在心裏祈禱葫蘆裏真的是藥，而不是什麼逆天的法器。
負責這次“圍剿”的“總指揮”，也就是大夏國那位天人境界的皇帝，他皺了皺眉，輕聲提醒道：“他隻有一個人。”
那你倒是過來一起呀，站那麼遠幹嘛？
四十多個負責執行“圍剿”的天人境高手在心中罵娘，一邊罵一邊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圍上去。
這些靠著猥瑣發育起來的老東西，“謹慎”二字倒是參悟得入木三分。
獨坐在山頭的青年一點也沒有被“圍剿”的覺悟，也沒有尊敬老人的優良品德，毫不理會四周如履薄冰的四十多個老人，自顧揭開葫蘆喝了起來。
一道紅色的光芒從葫蘆流進他的嘴裏，再從喉嚨流下去，一直流到腹中，那種紅色的光太過強烈了，以至於他的整個人都泛著淡淡的紅色光芒。
天人們鬆了口氣，看來葫蘆裏是某種極厲害的藥，不過這種窮途末路吃藥有用嗎？就算你能吃出花兒來也沒用。
青年暢飲一通後，舒暢的打了個嗝，一道熱浪席卷而去。他環顧四周，顧盼自雄，最後將目光落在山腰那負手而立的皇帝身上，舉著葫蘆輕笑道：“小玄子，見過這玩意嗎？”
皇帝顯然不知道，默然不語。
他又繼續說道：“這是無盡葬海深處的太古玄冰。”
皇帝冷笑道：“沒有人能徒手拿起太古玄冰。”
“不錯，但是有了這裏麵裝的東西，就算是你也能拿起了。”
皇帝沒有理會他話中的嘲諷，而是在思索“能拿得起”的可能，所有可能被一個一個排除，最終隻剩下一個可能，皇帝失聲道：“天地烘爐的大日流漿？”
四周的天人聞聲，再次驚恐的向後退去。
“有點見識。”
青年突然縱聲大笑著站了起來，一道道豔麗的紅光從他的身體裏射出來，射向天地八方，就連西邊的殘陽也為之黯然失色。
“味道兒挺不錯的。”他一開口，火焰從他的嘴裏冒了出來，著實有些嚇人。
“你怎麼會有大日流漿這種東西？”
“你莫非忘了我陸氏的根在哪裏？哦，也對，自從青玄老祖隕落後，世人已經連我陸家都記不太清了。”
他頓了頓，似乎醞釀了一下說辭，繼續說道：“不過我已經讓世人重新記起了陸家，不是嗎？九千年來第一個墮入魔道的陸家子孫，‘蟬魔’，多響亮的名頭啊，還是小玄子你親封的。”
皇帝咬了咬牙，走上前來，真摯的看著青年，懇求道：“九歌，你不要怪朕，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把‘長生蟬’的秘密告訴朕吧。”
聽到“長生蟬”三個字，四周那些天人也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渾身吞吐著赤焰的青年低頭看著他，仿若天上的帝王看著人間的帝王，他揚了揚嘴角笑道：“你還在想長生蟬？我看你不是想殺死我，而是想笑死我，好繼承我的……你們怎麼稱呼它來著？魔功？對，繼承我的魔功。”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激動的緣故，青年的發音有些怪異，“魔功”聽起來倒像是“蘑菇”。
他撫摸著額頭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又說到：“但是小玄子，依我之見，你心術太正，不適合學這種魔功，還是讓它與我這魔頭長埋地下吧。”
青年的皮肉已經全部化為灰燼，他的骨骼也在皸裂，但是他依舊在笑，沒有皮肉，隻有一個骨架，卻有笑聲依舊。
一種玄之又玄的氣息在天地間醞釀著，天地忽然色變，變成了赤色。
“九歌，九歌……”皇帝還想繼續懇求青年，但是隨著一道火光轟然大盛，陸九歌最後的骨架也化作了虛無，山頭再無半個人影，隻剩下一個白色葫蘆，透出陣陣瘮人的寒意，一攤赤色岩漿，散發著逼人的炎氣，兩節斷刀在岩漿中漸漸融化，沉下去……
可是餘下的眾人卻用一種震驚得無以複加的神色看著天上，九天之上，布滿天際的赤色劫雲正在緩緩消散。
“那是什麼氣息。”
“道。”
“原來真的有超越天人的境界。”
“不過他死了。”
最後一句話中，有慶幸，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