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長談(1 / 2)

“女兒見過父親。”

沐歌傾身行了家禮,側身站在一旁。

謝飛卿點點頭,“坐吧,此處就我父女。”

沐歌謝過便坐在了下位,圓麵石桌上有一局半殘的棋,細看竟是廝殺了一場的,已是兩敗俱傷,執白子的勝了也是慘勝而已。

“此亭倚著楓林而建,重簷琉璃瓦,甚是巧妙,春青翠,夏日涼,秋常紅,冬覆雪,竟是四季各有情趣。”聲音是謝飛卿特有的低沉,今日語調卻格外的低些,字與字之間纏繞連綿,不經意間就勾起了記憶深處的滋味,竟是帶著些酸楚。

沐歌覺得奇怪,習慣性的避開父親的眼睛,淡淡的望了望父親身後的大片楓林。

謝飛卿側頭望著楓林,道:“你不常來揖峰軒,自然不知道這上邪亭。”

上邪?怎麼從不知這亭有這樣的名字。謝府甚少有無提名的的庭軒樓閣,往常以為隻是錯漏了這處,或是這亭甚小,不值為其提名,原來竟是有名的,上邪亭。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是這個上邪嗎?

沐歌不動聲色的道:“為何沒提上去呢?還以為是個無名小亭。”

謝飛卿長歎一聲,回頭望著沐歌,眼裏具是懇切,“你一直埋怨我嗎?”

沐歌一怔,父親眼底的傷痛灼傷了她的眼睛,喉嚨裏塞著往事,竟是說不出心底的埋怨,心裏空空的。

“也罷,也罷。”謝飛卿見沐歌臉上神色悲傷,便打住不再問了。

沐歌心內的傷痛竟是奔湧而出,急急屏住呼吸,壓下翻湧而出的眼淚,深吸一口氣,倔強的說:“父親如今可是在為傷了母親的心而後悔?”

謝飛卿甚是驚訝,到了也隻是苦笑一下,“往事不必再提,誰是誰非都已是過往雲煙。”

“什麼是過往雲煙?父親竟然這樣的無情,如今看來,朗月姑姑半點都不曾冤枉父親。”沐歌歇斯底裏,手緊緊的攥在心口處。

謝飛卿不想自己一句話竟惹出這樣的結果,又見沐歌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己,衝口而出,“放肆。”

沐歌嘲諷一笑,低頭不再說話。

謝飛卿望著自己親手再次推遠的女兒,心下苦澀,“你是個心思通透的人,必不會聽了朗月一麵之詞的,你是怨我的不解釋,還是怨我這些年的刻意回避?”

沐歌心思被說中,想不到父親卻是知道自己的,隻是執拗的問:“如今父親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嗎?”

謝飛卿不知說什麼,更不知如果說,應該從何說起。

“父親當年求取母親時,可是真心?”沐歌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裏顫抖著,害怕答案,不敢深想,隻是望著父親。

謝飛卿看到沐歌暗藏害怕的急切眼神,反倒坦然了,道:“我的沐歌也長大了,我現在還能想起你在繈褓裏的樣子。”

沐歌望著父親,也不接話,隻是認真的說:“隻告訴我這個都不可以嗎?”

“果真是武侯爺的嫡親孫女,直爽的讓為父尷尬。”謝飛卿一笑,“天下也隻有我的女兒這般吧。”

沐歌心下煥然,父親對自己的女兒講那過往情愛,怎麼能說出口,自己竟然魯莽了,從不曾想想父親的感受。

眼前的父親神色甚是尷尬,沐歌心下歉然,“父親,女兒思慮不周,還請父親見諒。”

謝飛卿看著此刻溫順的女兒,笑了笑道:“我們父女甚少聚在一起,說說話也是好的。”

快要六年了吧,沐歌與父親從不曾單獨相處,有時父親刻意親近,自己也是敷衍一下,有時自己想問個明白,可見了麵也隻是相對無言,不歡而散。

沐歌輕輕地點頭,不知說什麼,隻靜靜的坐在棋局前。

謝飛卿撿起腳下的一片青綠的楓葉,道:“當年,這裏是沒有這亭的,隻有這成片的楓林,你母親看到了,說有個亭會精致些,便請了工匠,你母親畫了草圖,就修了這重簷六角亭,上邪也是你母親提的,隻是沒機會寫上去。”

沒機會?這是為何?母親隻是一說,父親便答應請工匠,謝氏家訓嚴格,無辜動土可是不容許的。

沐歌望著父親,她越來越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父親負了母親,還是母親負了父親。

“父親,母親是個怎樣的人?”

“那沐歌眼裏,為父是個怎樣的人?”謝飛卿若有所思的說道。

沐歌頓時語塞,父親?自己無數次思索的人,竟是越來越不知道如何形容這個人。

沐歌與父親相處甚少,大多是從旁人處聽來的。

謝氏族長,一個不得皇上器重,至今都無官職的望族族長。卻是風流倜儻、才華無雙的望族子弟。也是嗜酒如命的醉酒人,行事放蕩的紈絝子弟……對於父親總是毀譽參半。有一件事,沐歌至今深深驚訝,也是料想不到的,這樣的父親曾一人踏遍黃淮一帶,著《河海疏通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