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希從阿福跨出門檻的那一刻起就開始盼著回信。有些話,他不敢當麵跟楊初心說,怕心虛,會被看透。於是隻能心焦地等著。
然而阿福去了半日,在韓希就要被等待時臆想的各種猜測逼瘋之際,及時地拎了一個包袱回來複命了。
韓希的焦躁終於有處可撒,埋怨了一句,“怎地如此拖拉?”
阿福忙解釋道:“實在不是小的過錯,那小……楊初心隻叫小的等著,自己忙活了半日才接了信去看,然後收拾了這個包袱叫帶回來。”
韓希打開包袱一看,隻有一些日常的衣物並藥品,都是他在無味樓的東西,並沒有別的什麼,便問道:“回信呢?”
阿福道:“沒有回信。”
韓希強忍著深吸了一口氣,“口信兒總有吧?”
“沒有。”阿福搖頭,也不敢看韓韓希,怕不小心就會露出自己的同情。雖然不知道公子為何如此在乎那楊小子,但看見那楊小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就覺得公子已經落於下風。
韓希聽見回答,愕然僵住,半晌問道:“他當著你的麵看了信不曾?”
阿福低垂著頭,老老實實道:“看了,隻說知道了。”
“然後呢?”韓希追問。
“然後就進去收拾了這個包袱出來了。”
韓希斜眼睨著阿福,冷冷道:“還瞞了什麼,趁早給我交代。”韓希才不信楊初心看見他的信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定是阿福從中做鬼了!
阿福一看韓希懷疑,忙撲通跪下以證清白,“公子明鑒,小的不敢有所隱瞞,實在是楊初心並沒有任何別的交代。”
韓希瞪了阿福許久,終於頹然,揮手讓人下去,十分喪氣地癱在太師椅上。
如果阿福沒有說謊,楊初心這樣一個反應實在是出乎韓希的意料。楊初心這麼淡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去留呢?想到昨夜裏兩人還在一張床上溫言款款,韓希一陣鬱悶,心漸漸沉了下去。
即便有了最親密的關係,這段以一廂情願開頭的感情,果然還是不夠牢靠。
韓希沮喪了一整天,晚飯都沒吃,便去睡了。
阿福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看見韓希果然出現了最壞的狀況,慌了手腳,便去找孫掌櫃商量對策。
孫掌櫃也不解其故,有些著急起來。與其看著韓希在客棧裏生病了,還不如不要請他回來呢。若是韓希還在外麵鬼混,莊主若是追問起來,盡可以把責任往他身上推。現在可好,韓希萬一出了個什麼好歹,可就是他們照應不周了。
韓希既然交代了要睡下,他們也不敢進去打擾,等了許久,見他真的緊閉著房門,沒有一點要出來的意思,孫掌櫃也隻得叮囑阿福好好聽著裏麵的動靜,然後訕訕離去。
阿福隻得在廊上卷了個鋪蓋,先時還是悶坐著,後來熬不過睡意,倒頭躺下了。
屋內的韓希自然不曾真的睡著,外麵孫掌櫃和阿福的動靜他聽得清清楚楚。隻是韓希心中憋悶,懶怠動。睡慣了無味樓的床,回到這裏竟然有些別扭,雖然身下的織錦被才是他慣用的。
韓希悄悄地歎氣。
竟然跟那家夥往常的口氣有幾分相像。
韓希愈發鬱悶,又翻身,麵朝著裏邊,睜大著眼,無聊地數錦被上繡的花朵瓣兒的絲線。正數到精神恍惚的時候,卻聽到窗格上“咯噔”一聲,韓希一驚,身體沒動,卻已經警惕地豎起了耳朵。
窗子被打開了。
若是睡夢中的人,絕對不會聽到這輕悄得幾乎可以忽略的聲音。韓希一麵細細地聽著聲音,一麵暗想,竟然有賊敢偷到本公子身上,本公子心情不好,正愁沒有人可以出氣,這會兒就有人自己送上門來,果然是活膩了麼?
等到聽到窗外的人跳進來,雙腳輕緩落地的聲音,韓希猛然翻被起身,靈敏地撈起枕邊的扇子,蓄力便衝那身影的方向刺了過去。
黑影隻頓了一瞬,顯然沒想到床上的人竟然沒睡,就在扇子堪堪刺中他的麵門時,才輕輕抬手,隻一句話就讓韓希住了手,“是我。”
韓希渾身僵住。這個聲音,真是無比地……悅耳啊!
“楊初心?”
“嗯。”楊初心應了一聲,從暗影裏走出來,露出韓希熟悉的卻又愛又恨的麵容。
韓希在聽見楊初心的聲音之時就已然狂喜不已,然而他表麵上仍是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淡淡道:“你怎麼來了?”說著也不等他回答,徑自轉身鑽回被窩裏。他身上還穿著單衣,腳上也未著鞋。才剛起來的時候光顧著耍威風,忘了現在夜裏已經很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