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希一麵拆信,一麵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阿福道:“無味樓裏頭的楊小子告訴我的。”
韓希沒反應過來,“誰?”
“楊初心啊,公子不是與他熟識嗎?”阿福瞧著韓希已然不悅的臉色,小心翼翼道,“難道那小子騙我……”
韓希不悅,睨了他一眼,冷聲道:“‘小子’是你叫的嗎?”他都沒敢這樣輕視楊初心,卻連阿福都對他不客氣了。一想到楊初心著明麵上的身份總是不受敬重,韓希鬱悶不已,更加堅定了要帶他離開的決心。
韓希低頭看信,初時還有些不耐,後來越看眉頭就皺的越深。捏著信頓了半晌,韓希問道:“這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阿福答道:“五日前就送到了,因為總找不著公子,所以才拖到現在。”
爹在信裏說將於十日後到達築月城,細想了想,除去送信人花費的時間,再有阿福找他的幾日,他爹到達的時間……竟是在這兩日了!
韓希一驚,也不知道他爹到底聽說了什麼,竟然親自出門來找他了!並且連躲遠的機會都沒有……韓希望天,悲哀地想,他真的不值得如此勞師動眾啊!
阿福小心翼翼地瞧著韓希的臉色,見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哀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是久久不見吩咐,回去也不好跟掌櫃交代的,於是隻好鼓起膽子問道:“公子是否這就隨小的回客棧,準備迎接莊主?”
阿福其實也很受氣。因為掌櫃說了,若是韓希不能隨他回去,那他也不用回去了。若是莊主來了,發現自己兒子竟然不在自家的客棧住著,而是跑到另一個小酒樓屈窩著,光是山莊的尊嚴和麵子就過不去,還不定要怎麼遷怒於人呢。
雖然……他們的確不希望韓希住在順心客棧。
可韓希也是聰明剔透,哪能不曉得他們的心思。這些人,眼看著真正的雇主來了,才擺出這副虛以委蛇的嘴臉來,而當初恨不得鳴鑼敲鼓地送他走的時候,那如釋重負的樣子,至今都讓韓希梗得慌。
韓希不願就這麼輕易地遂了他們的心,想了想,模棱兩可道:“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分寸。還有,別再來找我了,否則我一定會離開無味樓,讓你翻遍築月城也找不出來。”
阿福苦著臉,“公子這不是為難小的麼?”
韓希冷笑了一聲,“就算我要為難你,你又能怎麼樣呢?”
還能怎麼樣?隻能受著罷!阿福焉了,跟韓希拜別之後,一步三回頭地沮喪離去。
韓希翻來覆去把信又看了幾遍,確定是親爹的筆跡並且一個字都沒有看差,意思也沒有會錯了,一顆心總是惴惴不安。老爹要是真的來了,發現他在築月城做下的事兒,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三十六計走為上,趁著他爹來之前,趕緊拉著楊初心跑路才是緊要。時間不多,這兩天一定要說服楊初心。
韓希把信揣進懷裏,進了無味樓。掌櫃看見韓希也不似先前那麼熱絡了,隻客套地打了個招呼,比一般的客人還冷漠疏離。
韓希見狀,轉了轉眼珠,醞釀了一下感情,便露出委曲求全的神情來,慢慢地靠近掌櫃,“您忙啊?”
掌櫃隻淡淡地應了一聲,並不搭話。
韓希扒著櫃台,愈發可憐巴巴,眨著兩隻水汪汪的眼睛,“掌櫃這是鐵了心不理我了麼?初到這無味樓之時,掌櫃不是說有緣麼?”
掌櫃一聽韓希提起舊事,也心有戚戚。當初看這韓希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心裏也是歡喜的。現下跟楊初心發生了那樣的事,可不異於自毀前程麼?掌櫃重重歎氣,啪地放下手中的算盤,語重心長道:“韓公子,算我求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韓希委屈地癟嘴,“若是我能管得住自己,你以為我願意走這條路嗎?”
掌櫃不由冷笑,“不過是看自己願不願意罷了。”
韓希重重歎氣,“掌櫃還記得我曾消失了一段時間麼?就是在那之前發現了自己這個心思,心下驚懼,所以才很沒出息地逃跑了。對我來說,那幾日真是生不如死……”韓希的眼睛漸漸濕潤,仿佛回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試過各種辦法,可就是管不住自己。我也很害怕,隻要一想到此事被別人知曉,從此以後都活在世人的鄙夷唾棄之中,我就惶惶不可終日。我好不容易才讓自己鼓起一點勇氣,可是才剛開頭,卻已經在你這裏一再受挫……”
韓希聲音雖然哽咽,心裏卻有個小人正得意洋洋地仰天長笑,本公子都快要被自己感動了!爾等還不快潸然淚下、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