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算是半個主子,就這樣被掌櫃的開口攆人,實在是掛不住麵子。韓希將下巴抬得更高,裝出一副十分不耐的樣子,“快點兒。”
孫掌櫃喜笑顏開,應聲去了。韓希頓時泄氣,出了客棧門口,便是熱鬧的大街。吆喝的小販,往來的人群,沒有人注意到在客棧門前唉聲歎氣的華服公子。
不多時阿福牽著一匹通體黝黑的駿馬過來,韓希眼見地發現馬鞍上還掛著一個鼓囊囊的包袱。孫掌櫃親自捧了一個小匣子出來,裏麵裝著幾塊碎銀和一疊銀票,“公子,這個是老夫的一點心意,權作路上的盤纏。包袱裏還備了一些幹糧和水,總歸餓不著。公子這便上路吧,路途遙遠,還望公子保重。”
瞧孫掌櫃和阿福那眼色,那神情,滿臉寫著“快走吧快走吧!”簡直就差敲大鼓放鞭炮慶賀了。
當初離家是自己偷溜出來的,為什麼現在隻不過是離開一座客棧,淒涼得像送瘟神一樣?韓希無奈地接了韁繩,牽著馬在大街上緩緩地走著。
黑馬時不時打個響鼾,韓希側頭睨它一眼,問道:“難道你也在笑話我?”
黑馬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回應的。韓希在這十八年的人生裏,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孤寂。
牽著馬慢吞吞地走到城門口,卻被城門的守衛攔了下來,“通行證。”
韓希愣了愣,“沒聽過出城還要通行證啊。”孫掌櫃在送別的時候並沒有提起什麼通行證,該不會是為了地趕他走,迫不及待到連這事兒都忘了告知吧?
守衛一板一眼道:“最近戒嚴,隻準進不準出,非要出城必須得出示王府開具的通行證。”
韓希一聽到王府二字,不由得心中一虛。
難道是那個小氣吧啦的王府總管還惦記著那碗被他吃掉的烏魚蛋湯,一心念著要將他捉拿歸案?一想到這裏,韓希立刻警惕起來,稍稍地低下頭,免得跟守衛們的目光對上。也不知道那總管有沒有散布他的畫像什麼的,要真被人認出來鬧將起來……這城牆太高他可翻不過去!
韓希壓低了聲音,悄聲問道:“守衛大哥,敢問禁令什麼時候才能解除呢?”
守衛道:“哥兒幾個都是奉命行事,哪裏曉得上頭的意思。”
韓希今天最討厭聽到的話就是“奉命行事”!討了個沒趣兒,韓希隻得拉了馬又往回走。當然不能去王府弄個通行證,說不定人家就等著他自投羅網。偽造的就更不行了,萬一被撞破也沒有好果子吃。
既然如此,本公子勉為其難再留幾日好了。
這回可不是他不願出城,而是出不去啊!韓希竟不覺得沮喪,反倒有點雀躍起來。
客棧是絕對不能回去了,跟那孫掌櫃和阿福大眼瞪小眼也沒什麼意思,走之前還砸了他們那麼多東西,又順了一筆銀錢,現狀還不知道要怎麼肉疼呢,說不定背地裏還要跟他爹嚼舌頭。重要的是,這樣灰溜溜地回去,有點丟麵子。
韓希轉了轉眼珠,腳步拐了個彎,到了另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
築月城是個繁華盛地,客棧酒樓林林總總,無味樓規模不大,在其中並不是什麼出彩的,且專攻飲食,其住宿生意顯得十分冷淡。
韓希得意洋洋地想,本公子親自把生意送上門,爾等自然得好生招待才是。
楊初心自然是不在的,韓希將馬匹交給了一個眼生的小二,徑自邁進無味樓的門口。韓希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哪一次進門進得如此理直氣壯。掌櫃看見韓希,十分熟絡地招呼,“韓公子,來啦?今兒想吃什麼?”
韓希傲然道:“住宿,要一間上房。”
掌櫃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韓公子,您可別逗我了,那順心客棧還不夠合您心意的?怎麼想著來我這個小地方住著?”順心客棧可是全城規模最大的客棧,有錢有勢的人才住得起的地方,無味樓跟他比可就是雲泥之別了。這韓希沒事跑來這裏說要住宿,掌櫃自然是一百個不信。
“怎麼,本公子想換個下處,不行嗎?”吃慣了肥肉還想吃青菜呢,更何況肥肉也沒得吃了……韓希欲留還走,裝作不悅道:“這生意你是做不做?不做我可去別家了。”
一看韓希惱了,掌櫃急急忙忙從櫃台裏麵出來,攔住了他,堆笑道:“公子說的哪裏話,我這不是怕委屈了您麼?得,既然您不嫌敝處簡陋,這就立刻給您收拾間上房來,雖然比不得順心客棧雕梁畫棟貝闕珠宮,卻還是能包管您舒適安心,跟自己家似的。”
吹牛的話誰都會說,真正能做到的卻寥寥無幾。韓希對這無味樓有幾斤幾兩還是比較清楚的,對於掌櫃的話也不過是一笑置之。要真做到賓至如歸,除非不讓那楊初心在他跟前膈應。
想到楊初心,韓希的眼角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