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反響不錯,是有此打算,公子有何高見?”
韓希冷笑道:“我勸你還是消了這個念頭吧。”
“何出此言?”大胡子未見怒容,好整以暇看他。
韓希道:“野鹿肉不輕易得,整治也頗費工夫,要細細切成如此均勻小塊用醬料醃製,況且你的醬料想來也是不易調製。然再串了上碳烤,得時時盯著,疏忽不得,馬虎不得。而據我所知,無味樓白日生意興隆,後廚定是十分忙亂的,這位大叔,你確定忙得過來嗎?”
大胡子謝大廚一愣,“有幾個小徒弟的。”才說完自己也覺得此言並無多少信服力,小徒弟最多隻能打打下手,現在還未堪大用。
韓希冷哼一聲,又補充道:“不若在空閑的時段,或限時或限量供應,客人求之難得,定是更趨之若鶩。再不然,接了哪家的酒席時也可作為一道主菜,也是上得台麵的。”
謝大廚甚是開心,哈哈一笑,“受教了。”言語間並未見怪韓希的唐突,頗有幾分欣賞的意味,又殷勤的將一份炸鵪鶉挪到韓希麵前,“公子再嚐嚐這個。”轉而跟楊初心笑道:“你這朋友真是一張好嘴。”
楊初心有些尷尬靦腆地撓撓頭,想說公子這樣尊貴的人物如何高攀,但又覺得難以開口,正猶豫間,又聽韓希難得緩和了臉色讚許道:“這炸鵪鶉倒是足見功夫。”脆而不焦,肉汁飽滿,入滋入味,可見謝大廚對火候油溫的掌控拿捏精準,恰到好處。
謝大廚滿心歡喜,又誇獎了幾句,跟這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的陌生公子親近了不少,大有相見恨晚之勢。
楊初心見他們相談甚歡,便也跟著高興起來,盛了碗魚片粳米粥放在韓希跟前,“夜間不宜食用太過厚重的東西,公子用些粥品。”
韓希沒好氣地瞪了楊初心一眼,才剛因吃食而緩和下來的情緒又被挑起。到底是誰害得他空腹至今啊?如今還來裝什麼好人?韓希憤恨地想著,等我吃飽了,就讓這不知好歹的小子沒有好果子吃!然後拿了羹匙舀了晶瑩剔透的米粥往嘴裏送,米香軟糯,十分可口。一有誘人的味道,韓希便很難管住自己的嘴,不知不覺便已將整碗吃空。
謝大廚見他吃得香,便道:“公子既然喜歡,明日我把家裏的醬菜帶些過來,跟這粳米粥最配。”
韓希道:“不必麻煩。”
謝大廚道:“不麻煩,還有事要請教公子呢。”
“叫我韓希便可。”韓希對廚子一類的人比較和顏悅色,見著謝大廚如此爽快,也不造作,便跟人報了姓名。
“韓公子。”謝大廚看了眼楊初心,又笑道,“我們幾個白天不得閑,隻有這夜間才偷空喝喝小酒。韓公子若有空不妨常來,我看你也是個愛吃之人,包管不會讓你失望便是了。”這話便是打了包票了。
其他幾個人也隻是談笑,並不見外。
韓希雖然嬌生慣養,卻最喜與人結交,眼前幾人雖然隻是一個小小酒樓的傭工,貴在坦誠不造作,韓希也未起輕視之心,隻不過邀他夜間喝酒,卻是有點小為難。總不能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們,他韓希夜間還去幹那偷雞摸狗的勾當,沒空與人共飲吧?
楊初心這時道:“韓公子不在此地久留,隻怕不得空。”
謝大廚不免麵露惋惜之色。
韓希又瞪了楊初心一眼,“你怎知我不在此地久留?我空得很,便夜夜都來!”
楊初心無辜地眨眨眼。為什麼韓希跟其他人都能和顏悅色,對著他火氣就這麼大呢?
又過些時,幾人酒足飯飽,紛紛散去,留下一桌杯盤狼藉。無味樓的夥計,除了楊初心,其他都是拖家帶口的,夜間都是要歸家的。這無味樓的小後院,現今隻有楊初心一個人住著,所以這些收拾的功夫,也隻得他來做。
楊初心忙著收拾殘羹剩菜,洗淨碗筷,又將石桌上的油漬酒漬擦抹幹淨,忙進忙出,直到將所有的事情忙活完了,拿著抹布擦手,邊低頭邊走,快要進房間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喚了一聲,“楊初心!”
楊初心回頭,見韓希站在院子中央,正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愕然道:“你怎麼還在?”
“我……”韓希一口氣上不來,瞬間把臉黑成鍋底,“你說呢!”
楊初心想了想,“沒吃飽?”
韓希想,現在就幹掉他一定費不了多少精神,省得見著這張臉就生氣。最後殘留的一絲理智提醒著韓希,讓人死也做個明白鬼,便道:“我問你,今天晚上你為什麼不來?”
“這事兒啊……”楊初心恍然大悟,笑道,“我去過了,阿福說你在睡覺,便回來了。”
“……”韓希繃著臉,仿佛沒見過這麼笨的笨蛋,“我在睡覺!我在睡覺!你不會敲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