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宮,這個離定宸宮幾步之遙的地方,再沒有了昔日的帷幕高卷,瑞腦燎香,高大的廳堂依舊懸著丹鳳朝陽的畫卷,楠木小椅順次排開著,卻已沒有了坐在上麵的人。一雙細長雪白而無血色的手輕撫著小幾上的梅花圖案,如自言自語般輕聲地問道:“枕月,還記得嗎?我初進宮的那天,紫檀木的花架上放著一盆蘭花……”洛惜影慢慢地走到花架前,看著空空的花盆,喃喃地說:“現在怎麼沒有了?它死了是不是?”
“娘娘……”枕月看著眼前青絲盡散,身穿素色粗布衣衫的女子,心中一酸,忍不住滾下淚來。惜影轉過頭,嘴角竟然有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不要叫我娘娘,我已經不是娘娘了,這裏沒有洛夫人,隻有一個‘罪孽深重’的被廢黜的宮人。枕月,你聽,禮樂聲,那是定宸宮的禮樂聲,好熱鬧,這麼隆重的禮樂,該是琳妃吧?”
枕月知道,以前娘娘從來都管淩姑娘叫淩姐姐,從她嘴裏說出“琳妃”這冷冰冰的兩個字,可見昔日的姐妹情分已蕩然無存:“是,今日是皇上冊立新後,皇上……冊封琳德妃為昭德皇後。”
“昭德皇後?嗬嗬,昭德皇後,這不是正她日思夜想的嗎?不知道明烜地下有知會不會替她感到高興呢?那個用盡一生去愛她、不顧一切去為她爭天下的男子,還是一樣一如既往地愛著她嗎?”
緊閉的宮門吱呀一聲地開了,寒風夾雜著冷意和些許飛雪撲麵而來,已放晴的天,陽光映著雪光格外地刺眼,惜影端坐在正位上,內監總管萬祺瑞端著一個玉瓶緩緩走來。“萬公公,有日子沒看見你了,身子骨還硬朗吧?”惜影的聲音輕得像一隻深秋的蝴蝶。萬祺瑞拭去老淚,點點頭,心酸地說:“都還好,煩勞娘娘掛心了。”“都好就好,為什麼是萬公公?萬公公今日不在定宸宮主持冊後大典嗎?罷了,我知道了,主持大典的該是定公公了吧?”惜影站起身來,走向門口,抬頭望著廣闊的天空,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今兒的天氣真好,看,那是涼州的天空,隻有涼州的天才是這麼純淨的藍,也隻有北國的冰雪才是這麼的白。”她的眼神忽然有了一絲落寞,對著天空流著淚笑著說道:“明烜,我又可以見到你了,我們一起去騎馬好嗎?沒有大晏和赫連,沒有冰若,也沒有……明燁……”
“惜影很高興是萬公公送我上路,枕月和纖雲就托付給您了,惜影感激不盡。”洛惜影轉身,笑靨如花,仿佛不是去死,而是回到涼州那個最初相遇的地方。毒藥順著喉嚨流進心裏,玉瓶置地發出碎裂的聲音,美麗的雙眼永遠的合上了。
大鄴五年,夫人洛氏弑君未遂,經查證,乃前朝晏王之女;欺君罔上,罪大惡極,廢除夫人位分、封號,打入冷宮。然念及舊情,特賜毒酒一杯,自尋了結,皇恩浩蕩,準送靈柩回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