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還沒有想過與這個時空裏的任何人有情愛糾葛。
輾轉至今,她一直想到的是安然無恙的生存下去。
翠屏樓裏的戰戰兢兢自不必提,而如今盧家雖然在此買了宅子,但因盧應昆不善庶務,其實麵臨的是坐吃山空的狀態,幸而範陽老家還有田宅家產,每年靠收租有幾千兩銀子的進項目前看來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往後呢?
隋朝遲早要迎來朝代更替,戰亂之下,那些祖業還保不保得住?
按這裏的風俗,不出十年,盧濡真肯定會嫁人。她與自己的姐妹相處不過是麵子情,太傅百年之後,隻怕連這點麵子情也沒有了。
自己該怎麼做,才能確保生存無虞?
也選擇順應這個時代的秩序,覓得一人嫁了,從此止步於內宅,相夫教子?
林黛玉一個徹頭徹尾的古人,隻是因存了些叛逆的想法,便在那些看不見的風刀霜劍下香消玉殞,與愛人生死相隔。
是的,她對房喬有好感。既是第一眼見到時的產生的好感,也是後來相處中產生逐漸堆疊的好感。
可也僅僅止步於此。
因為她知道,自己無論外在看起來什麼樣,骨子裏從來都不是古人,一直是她淩煙。
且不論她肯不肯為愛與命運相搏,房喬並不是賈寶玉。
他是士大夫教育下出落的世家公子,思想絕不能與她相通。
這種種的思慮,淩煙如何能一一向他言說?
她索性把態度擺得更明確些:“房喬,你是個佳郎,而我——卻絕不會是你的良人。”
房喬不承想她竟會將話說得如此直白大膽。
他欣賞她的膽色,更是傾慕於她的與眾不同,卻不能理解她對自己的拒絕。
她那麼篤定自己不會是他的良人,卻從沒有說,到底對他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討厭……是不是可以認為,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呢?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尊和驕傲不允許他再繼續追問下去,可心卻自有主張,他道:“你同我在一處,心裏可曾有過片刻的歡喜?”
淩煙一怔,隨後低低地道:“有的。”
“那為什麼不能選擇相信我……相信我能給你帶來更多的歡喜。”房喬目不轉眼地望著她,生怕錯過她細微的神情變化。
“我……”淩煙輕聲歎道,微一思忖咬牙道:“我不能接受我未來的夫婿納妾。”見房喬眉間湧出欣喜,忙又道:“更不想從此深鎖內宅,無計可消愁,日日等待著他的垂憐。”
“我可以不納妾——如果是你。”房喬最怕的是絲毫不知淩煙所想,眼下既然透了口風,他就會想盡辦法消除她的顧慮,“我也可以放你去做任何你喜歡做的事,習武也好,讀書也罷,抑或是遊玩踏青,甚至你想見什麼人,都隨你喜歡。”
房喬能這麼說,淩煙很感動。
盡管她在現代也還沒有談過戀愛,但早已見過無數。身邊人上演的分分合合,多少女孩子的黯然神傷是源於對方的戀後變卦。
婚後女子絕不會比之前擁有更多的自由,尤其是在這裏。她輕輕搖了搖頭,“你能縱容你的妻子做這些事,房老爺和房夫人呢?他們也能答應嗎?”
然而這句話並沒有問倒房喬。
反之,他露出了釋然的笑意,“今上封了我羽騎尉,按理我已經可以分府,隻因我還未及加冠之齡,這事才擱置了。”
恐怕也是房老夫人的不舍的緣故罷?
“如此,你可願意答應我娶你為妻?”房喬目光炯然地詢問道。
淩煙這才驚覺,話題已經被偏跑到婚約上。
盡管到了難以推拒的地步,她還是艱難地回答道:“我……我現在還不夠愛你。”
房喬眉梢一跳。隨即淡淡回複道:“沒關係。我有足夠的時間等你認清自己的心意,也有足夠的信心等你愛我。”
淩煙不禁語凝。
半晌,方問道:“你哪來這麼大的信心?”她都沒法確定的事,他哪裏來的信心和決心。
“因為我非君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