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糾葛忐忑、心下百般鬱結難安,隻恨這足下的一條道不能更長一些的好叫他拖延些時間想想法子!帛清百般煩惱不打一處,終歸是持著這樣的心緒一路回了榮錦王府。
他原還在幻想著監刑官會不會走個形式也就算了,畢竟他榮錦王深得聖眷,這個麵子監刑官還能不給?但帛清到底忽略了這監刑官可不是皇上的人,而是他大哥帛宸派來的,自然是聽命於帛宸了!又怎麼會使他得著半分的心?
榮錦王府開闊的庭院處,帛清退了一幹服侍的下人,立身停步間掃了江炎一眼,見江炎無論麵色還是表情都是一副淡淡然無關痛癢的樣子,這感覺就好像他帛清的著急與忐忑都是白忙活一樣!帛清心下忍不住腹誹,心道你這大管家卻是一向的雲淡風輕、毫不在乎!
正這麼一惝恍,便見監刑官轉身對帛清頷首斂襟行了個禮:“王爺,臣下無禮了。”
帛清揚唇才欲言些什麼,但這監刑官卻沒給他接口的機會,徑直往後退了一步一立身子:“傳楚皇陛下口諭,榮錦王馭下不嚴,令其管家江炎做出逾越之舉,念其初犯,故以施薄懲。特責令榮錦王於府中思過,管家江炎罰三十鞭!”語盡側目對身後跟著的掌刑之人遞了眼色,便頓然有粗壯漢子向江炎這處走來。
是時這監刑官每言一個字,帛清的心就跟著揪緊一分!直到這一通話言了盡,他眼看有人衝著江炎過去,心下繃緊的一根弦便愈發的僵直欲斷!然而帛清到底還是理性的,他深知自己斷不能因了衝動孟浪而鑄成更多錯事,一時也就把那心頭的急氣憤慨強行的壓製了住,雙手緊緊攥握成拳。
那兩個漢子瞧了江炎一眼,見他雙手負後直直立在當地、沒有半點迫於威懾與跪身受刑的架勢,相互對視一眼之後便雙雙上前一把將江炎反扭住,跟著把他身子往下一壓、抬腿將他踢跪。
饒是江炎有武藝傍身,對這猝不及防的一下也沒能克製住的起了個失驚,跟著一聲悶哼起於喉嚨。
帛清瞬間暴怒……江炎是他的管家,更是他平時極珍視與敬重的知己兄弟,素來沒人膽敢對江炎這樣過,縱是他榮錦王自己都沒有動過江炎一根頭發,現下卻要眼看著江炎被人這般的羞辱!他如何能不怒!
但他這通怒意到底是沒能發泄出來,因為就在同時,江炎猛地遞了眼神將他製止住!
帛清隻覺百般悶鬱壓的心弦幾欲摧垮!對著情勢卻又偏生奈何不得紋絲!一時極其撩撥、很是糾葛熬心!
胸悶腦脹中又猛地便聽“嗤”地一聲,那是細鞭破著空氣高高甩來的聲音!
這聲音令帛清心頭一跳!他對於掌刑之事了解不深,但一些皮毛也是知道的,明白這刑罰的輕重不在於數目,而在於掌刑之人如何打下來,其中力度、高低都起著極關鍵的作用。他隻聽這聲音便覺下手該是極重極難忍的,但又著實無法分辨究竟打的重不重。不過用腦子想想就不難知道,大哥帛宸的人,怎會對江炎放水?
甫念及此,饒是他有多麼的不忍心、不敢一顧,還是被這深濃的不放心驅使著趕緊抬目去看江炎。
這一看不打緊……隻見江炎後背的衣袍已生生被那一鞭給咬的撕了開!內裏深深一道血道子映在泛白的肌膚上,尤其觸目驚心的很!
接連又是一鞭破空而來,這一鞭下去便有一圈血霧甫地一下迸濺在當空裏,“唰”地就濡染了綿白的衣袍內襯。而江炎麵上的神情沉靜如冰,他抿緊嘴唇極力隱忍,兩道劍眉糾葛成結,有汗珠淋淋漓漓往下流淌,順著濕了被鞭風震得開散的額發。
帛清著實不忍再看,微向一旁側側身子閉緊雙目。而他的拳心握得更緊更用力了!隻覺指甲都跟著深深嵌入到了皮肉裏去,就要握出斑駁血道子來!
而那落在江炎身上的細鞭沒有停止,幻似撕裂皮肉的聲音無一不在刺激著帛清的每一根神經,萬般清晰的提醒著他眼下避無可避的事實。
帛清的性子從來就不是個能窩住火的,他是可以隱忍,但要看是處於什麼樣的事態、對得是什麼人了!終於,又是一鞭破空而來,帛清心念驟緊,借勢猛地轉過身去,緊跨兩步一把握住那執鞭人的手腕:“放肆!”啟口便一聲怒火中燒的喝斥,“這是在本王的榮錦王府,幾時輪到你們撒野至斯!”
論身形、力道,帛清決計是遏製不住這彪形大漢的,但畢竟皇子親王的身份擺在這裏,那漢子一時也不敢有什麼奈何。
一旁監刑官眼瞧著如此情勢,沒忍住前行一步過來脫口便是極輕佻的一句:“怎麼,王爺這氣焰還燒到了皇上的旨義上來?”
“還有你!”帛清正愁一通怒火沒處發呢,眼下這監刑官倒自己往他心口上撞,承怒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他轉目一哂,“你擺出這般無禮的模樣態度,是仗著你身後那主子漢王為你撐腰了?本王告訴你,狗仗人勢的本王瞧多了!若你忘記自個是個什麼身份什麼地位,可別怪本王不近人情的好生提醒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