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人歸風滿袖(2 / 2)

“嗯,而且還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案頭鎮!”帛清表情故作誇張,逗得帛睿笑聲更濃。他自己也忍俊不禁一陣大笑。

父子兩個這悶著堵著憋了大幾日的鬱結與悶煩,在這一刻可謂是得了個徹底淋漓的大宣泄!

奉茶的公公不失時的呈了新烹的熱茶,帛清接過來親自為帛睿遞過去:“父皇。”頷首一喚、聲波與神情皆是真摯的動容,“兒臣隻是想著能為父皇分擔,能分擔一點兒是一點兒,至少……可為父皇減去一絲一毫的疲憊,那也是好的啊!”且抒懷且無奈的一聲歎息。

“吾兒一片孝心,便是最令父皇疲憊得消解的奇藥!”帛睿隻覺周身這痕暖意更為濃重,神色亦是動容,“父皇答應你,今兒早些就寢,這不是全了你的赤誠孝心?”

“那父皇都堆積在明日,趕明兒不是更忙更累?”帛清眉目蒙了層黯然與微恨、又依稀還有些愧,“有一些人就是那樣,都把父皇也給帶到了溝裏!他們口裏總是道著勸著讓父皇早些休息早些休息,明顯是為了討父皇一個好感而順口沒過心、更談不上真誠的敷衍之話。今兒歇了明兒不是更累麼!”餘光瞥見那侍立一旁的內侍在暗自抹汗,帛清才後覺自己這無心的話是得罪了一票人啊!忙不迭轉臉對那內侍又補一句,“本王沒有指向,公公別對號入座!”

若說那內侍先前不過是暗暗揪了把心,現下驟地聽到榮錦王在跟自己說話,則是實實在在的唬得差點兒沒在當地裏蹦起來!忙斂住心境忙不迭頷首行禮:“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逗得帛睿是愈發的忍俊不禁。

帛清沒再理會那內侍,重轉目顧向帛睿:“兒隻恨自己不能為父皇分擔,不能使父皇緩解這一身的疲憊!”

“你有這份心,不是就夠了麼!”帛睿展顏,沉澱了語氣極是正色的一句,旋即將熱茶湊於唇際飲了一口。他是當真感動著,心念也是一日日與日俱增的強烈,其實他想對帛清說,急什麼,待你入主東宮成為太子,便可幫父皇理政、為父皇分擔,父皇也就可以舒一口氣不必這麼日以繼夜勞形勞身了!但他沒有這麼明說,他怕這話一唐突了會再嚇到帛清。

靈犀一點浮起在心,帛清神情一動:“兒臣多陪陪父皇。”

帛睿頷首。

就著一室浮光靜好,月華明澈、宮燭奢華且明麗,這時夜好、風好、燈好、花好、月好、人好、你也好……

這一日帛清歸府的時候已是極晚了。原本父皇是要留他在宮裏住一夜的,但帛清念著禮儀規矩而執意推辭了;帛睿轉念一想,思及這個時候一群人都在巴巴盯著、恨不得趕緊揪出榮錦王一個錯處尋個什麼由頭,也就沒再堅持。

這個時辰已然是萬籟俱靜,但當帛清在值夜侍衛的陪同下沿阡陌小道往東廂行時,卻於院落小亭看見江炎正一人孑孑然獨立在亭身裏。

一襲白色內袍、外罩一件玄黑色寬袍外披,依舊是這樣見慣了的裝束。如洗月華自天際三千尺的飛流而下,跌碎了撲撒在江炎泛玉白的皮膚上,不知是不是因了夜的渲染而把整個人襯托的獨絕了的緣故,側影顯出幾分煢然。整個人簡單幹淨的不染一塵。

帛清停步。

方才在王府正門外並沒有看到江炎的身影,而他每一次回府時江炎都是一定會守在門口親自迎接的,故帛清便明白管家定是在府內侯著自己。若自己不回來,江炎定不會安心寢下。

他抬手退了跟著的侍衛,後抬步向著江炎走過去。

一陣風起,幽幽的雖裹挾著夏的熏暖,於這闌珊玄黑的此夜,也未免有些沁涼。

誰道閑情拋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一年四季輪回兜轉不停,而那心境也就跟著在其中不斷醉著、醒著、夢著……幾層煩心事、幾許暢意事,浮生看得總是空!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裏朱顏瘦。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

這一時,月華忽地潛在了看不見的流雲暗瀾裏,本就昏惑的視野變得更為惝恍迷離而紛遝杳遠。

帛清踏上小亭,與同樣姿容清逸莫可一比的江炎,形成一裏一外無雙公子兀形雙的格局。

夜光清溶、涼風微微,璧人公子當世獨步、隻影會知音。

此景人間不勝殊!

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