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這時自暖閣內行出了一內侍,那內侍對著皇後曲身作禮。
皇後牽神回來,一見內侍出來便急急的迎上去,蹙眉不展、聲息迫切:“皇上他怎樣說?”
那內侍起了一陣囁嚅,終咬牙橫心試探著小心言出:“皇上說……他不見娘娘,請娘娘回鳳儀去。”
“咣——”
那話還不及全部言完,澹台皇後胸腔裏一顆心便發了重重的一聲鈍響。
不見,還是不見!
不行……不行啊!
冰火兩重念頭這一瞬裏並起在心,輾轉做弄的這心緒似火若灼。
皇上不見她,可她是必須要見到皇上的……必須!
甫地一念及此,皇後不再同這公公多費唇舌,抬步擦著內侍肩膀便往暖閣裏走。
“皇後娘娘——”這內侍見狀,忙轉身欲攔。可眼前人畢竟是皇後,皇後要硬闖,他又哪裏有那膽子去攔去阻止?隻能是求,可求也不得法啊!
到了頭終是喚出這無關痛癢的一聲,隻得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皇後一路進去,寬碩的雀鳳拖尾擦過玉階起了一陣“簌簌”的摩擦響動,牽帶出無處安置的華麗瑰美,還有無邊落寞……
進深處細碎的足步聲引了帛睿的注意,他感知到是皇後走了進來,後“啪”地擲了手中握著的一根筆,又把案牘合了住。原本就是心不在焉的,現下澹台皇後進來,他便更加無法心無旁騖的處理公務。
燦黃色串珠簾的水晶簾幕倏然挑起,伴一陣晶耀泠淙的珠玉撞擊聲,澹台皇後威儀冶步一路進來,麵色素白、眉眼含愁,複前了幾步後,對帛睿施施然行了一個禮:“臣妾參見皇上。”
帛睿心裏煩悶,看到皇後的這一刻起了更莫名的焦躁。他把頭偏向一旁,聲息發冷:“朕不是說讓你回去麼,誰叫你進來的!”不是喝叱的口吻,卻很沉澱、帶著脾氣。
皇後徑自起身,複迎帛睿又前幾步,在恰到好處的位置駐足停步:“臣妾想來看看皇上。”舒展眉目溫溫一句,心底邊忖度著如何向帛睿開那求情的口。
“是想你那不懂事的兒子了吧!”帛睿倏然回目,勾唇冷聲一哂。她的心思他自然明白,正因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而來,他才那般的不想看見她。
皇後心頭微動,倒是也好,帛睿把話鋒接到了這上麵來,也省得她自己再費唇舌費心力:“皇上。”她蹙眉,“魏王到底年輕……”
“朕已給了你麵子。”帛睿錚地啟口將皇後打斷。
皇後吃了一驚,下意識抬眸。
見帛睿一張麵孔沉澱著靜夜的秋水,不止是發冷,還凜冽生刺的令人心顫!
帛睿目光直直的刺盯在澹台皇後略驚而發慌的麵孔上,沒有再回避,啟口沉聲、一字一句:“你以為朕不知道,這事兒根本就不是魏王一人所為。”微微一停,複這口吻愈發濃沉,沉到有些無聲的逼仄,“是他與皇長子二人共謀!”終究一揚,厲厲的。
澹台皇後猝然失驚、纖心一抖……
帛睿在這時候穩穩起身,一步步行到皇後麵前,一雙眼睛含著深意如許,就那麼與皇後一雙含驚帶忖的眸子近乎逼視:“朕看在你的麵子上不動皇長子,這已是給你和你兩個兒子最大的麵子。”聲息也如這神情一轍森冷刺骨,“也希望那兩個孩子可以因現下這事兒,從而有一個警戒,日後行事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做不得。”不緩不急,正因這不辨喜怒的無聲威儀,而更起一種洞穿心口、含及靈魂的大震懾,“卻時今,你還想再跟朕說什麼,還想再求朕連魏王都不予追究麼?”明是問句,聽來更是一句分明昭著的訕訕涼薄,又帶著不發的嘲諷。
澹台皇後此時雖與帛睿直視,但她一張臉已經慘白支離的比金紙更勝。她忽地想要逃避,而又避無可避,不知該怎樣逃避、更不知道該怎樣把話題再度進行下去。她的心裏很亂,非常之亂,亂到她似抽離了周身許多氣血心力,幾近虛脫,登地就要支撐不住了!
然而這時,帛睿複沉沉審視了皇後一眼,後甫地轉過身子:“退下!”不再看她,如此不怒自威的一聲命令。
澹台皇後被這一聲牽回了有些失落的魂,原地定了一定,複對帛睿輕輕施了一個禮,旋即快步匆促的離了暖閣。
殿外滿眼濃稠的深黑,黑暗潮襲、肅殺似水,抵不過她此時心底裏這亂麻叢生的一懷心境……無語、無言、無奈、而又無從斬斷,終至失了心智、沒了魂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