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旁人關心的並不是楚皇與四皇子之間的父子情深,在他們眼裏能看到的隻是榮錦王日益繁盛、不減還增的彌深隆寵……這其中有大動心思未雨綢繆的,也有不甘不願又無可奈何的。
其實帛睿不是一個可以被性情衝昏頭的人,他也深諳身為一位皇者、一位君王最忌諱的就是一碗水端不平,且還是如此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一碗水端不平。
但他就是控製不住,就是總在不自覺間想要把自己所能給的、最重要最珍貴的東西給這個兒子!要讓他擁有無上的幸福,要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兒子他很幸福!
這究竟,為得是什麼……不知道,不明白,又似乎根本也就無需明白吧!
……
漫漫時光中積沉下的是不可磨滅的父子親情,這是起於血緣深處的天成共鳴,也是一種冥冥之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好似前緣的默契。
然而現下,帛睿卻打了這個兒子一耳光,這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
說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還得從夏嬪身上說起。
昨個原本是帛清的母妃夏嬪的忌日,但同樣也是皇後的生日。楚皇帛睿在宮中擺宴為皇後過壽,而帛清身為晚輩不僅缺席,更是在宴席進行過半時忽然進宮,以向皇後娘娘祝壽之名對著皇後冷嘲熱諷。
即便帛睿平素再疼愛這個兒子,也是斷不允許他如此公然拂逆、大失禮教的!
帛清是他親自放在身邊教導出來的,隻這一點就注定了他會是諸位皇子之間最為不同尋常的一個,他的言行舉止不僅代表著皇家的威儀,更從某些方麵昭示了帛睿這個做父親的成功與否。
況且於情於理,身為晚輩都不該如此的對皇後不敬,皇後是一國之母,也是諸皇子公主們的嫡母!
故次日,帛睿便召了四皇子進宮,要他去向皇後娘娘為自己昨日之過而道歉賠禮。
不想帛清非但不知絲毫悔改,且還變本加厲的表現出十分不屑與輕慢的姿態。
帛睿一時氣極,對著兒子訓斥開來;帛清同他一樣的脾氣,句句針鋒相對回敬到底。
這儼然就是老牛跟小牛之間的頂角,言辭一激烈這性子不免也就被勾了上來,帛睿怒火中燒,沒過腦更沒過心的抬手就給了兒子一巴掌……
“好,朕情薄!”氣氛一時僵僵的定格在這裏,即便這一巴掌扇過去帛睿已經心生悔意,但那一重怒火一時半會子到底還是平息不下去,“你倒是有情有義,卻仗著朕對你的寵愛與縱容就當了資本的愈發無法無天!”複一頓,聲色又抬,“若是朕不給你點兒顏色瞧瞧你是不是就要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記憶中父皇從不曾對自己如此凜冽,麵著眼前麵色發青、青筋暴起的父皇,帛清隻覺自己是不是陷入到了一場不真實的夢裏!可左臉上刺麻麻的疼痛卻又那麼清晰的提醒著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這不是一場夢。
有風穿堂,帶起二人寬舒的衣袍邊角,徐徐翩飛的衣袂顯出一種飛翔的美感。這份美感看在眼裏卻何其的哀怨。
“嗬。”帛清頷首,斜勾唇角徐徐一笑,眼眶裏有不該出現的晶耀液體斑駁而起,被他竭力隱忍住,“母妃是怎麼去的,父皇……您不會不清楚。”這句話已沒了方才的凜冽淩厲,更像是一聲無力的呻.吟,摻雜著哀傷。
帛睿定神。心下被這話帶的起了抽絲剝繭般的酸澀,他穩穩神智,轉目再看帛清時口吻也軟了下來:“你又聽那些等閑言語!”
“等閑言語?”帛清挑眉,“是不是等閑言語,兒臣心裏自然有著評判,兒臣相信父皇亦有著一個評判。”於此緘默,錯開與帛睿對視一起的目光,“兒臣的確是失儀了,兒臣知罪,兒臣告退。”他是當真覺得無力,又不願在父皇麵前顯露出自己的軟弱。也不待帛睿首肯,徑自轉身往禦書房外走,轉身時那久蓄在眼眶裏的淚波終於在這一刻做了大雨傾盆。
“清兒……”帛睿抬目,麵見著如此失魂落魄的兒子,一顆心沒防的跟著抽痛一陣。啟口想把他攔住,到底沒有。
帛清的母妃夏嬪,曾因皇四子甚得皇上寵愛的緣故而有過得寵的好時日,自然招得後宮諸妃嬪女眷無數次暗恨飲泣。
有夏嬪做小姐時自幼的侍女、入宮以後一並跟來服侍的宮娥曾告知過與夏嬪交好的妃嬪,說娘娘走的那天,皇後提著食盒來瞧過娘娘……這話正好被帛清聽到。
帛清對於皇後的恨意,自此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深深紮根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