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小姐!”忻冬陡地抬首,卻是一臉驚慌與奈何。
“不是……”幾乎是與忻冬同時,帛逸吐口欲言。
雲離被這齊齊並起的兩道聲色做弄的定了一定,旋而那斂去的笑靨複一次緩緩涓涓起得更盛:“還當真是心有靈犀!”你們今兒是一齊來殊兒這裏扮好人裝慈祥的大秀默契麼!這一句話雲離吞進了肚子裏,礙於殊兒的靈柩還停放在內室,她忍了忍沒說出來。
心知雲離是誤會了自己,帛逸忽生不可耐的急意,啟口欲要解釋卻發現千頭萬緒委實不知該做如何梳理!一張本就血色全無的麵孔在這一刻,更是被做弄的隱隱泛起青紫青紫的顏色。
“表小姐。”是時一道沉悶聲色兀地拔起,眾人抬目去顧,見是臨著內室門簾處,一把紅木椅上坐著的經久無話的上官競風突然啟口,那不知落向何處的混沌目色此時籠了一層淚光,沒向雲離投過來,而是看向了涕淚盈麵的帛逸,“你讓遼王殿下進去吧!”又是沉沉的一句,複又沉澱,“我想,三妹也是願意再見一見遼王殿下的。”
不帶感情的聲色在這一刻卻充斥著無形的悲意,不著痕跡的貼著心口一路滑過去,坦坦緩緩,帶起的是一重悶氣堵心的不得釋然。
終於,雲離緩緩的放下了擋在帛逸身前的手臂,又慢慢把身子一側,收了目光不再看他,行入內室的道卻是給他讓了出來。
帛逸心間隱隱一亮,不急踏入,而是抬手對著競風作了一揖、複又對雲離一禮。
競風起身離開,把頭偏了一偏,並不回複。
雲離亦淡淡掃他一眼,淚波已然積蓄了極滿,亦不曾理會。
帛逸知道這二人心中還是怨恨他的,殊兒又未嚐沒有怨恨他呢!許是在她芳魂驟逝的那一刻,她也都是在怨恨著自己的吧!念及此,苦澀並著酸楚幻為刀鋒,割刺的心口極痛。下意識抬手死死捂住,帛逸踉蹌的闖了簾子行進去。
雲離默了須臾,亦抬步跟著他進去。
忻冬張口,卻一言都沒有發出,這一雙玉足似也被濯了千金沉的重擔,邁不得半點,隻好就此停定在了當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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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深秋才過,整個大楚皇城理當步入更深一重銀裝素裹的冷怖深冬。但奇怪的是,今年的大楚卻沒有冬天,秋季一過便大地回暖,接連著有百花在這一夜之間次第綻放,竟儼然是隔過冬季直接步入朗朗的春。
帛逸依稀是明白了什麼,這該是殊兒她想看一看來年的春光,故連天地都分外憐惜這麼一位絕可憐愛的美好女子,不忍拂去她在這世上最後一點微薄的意誌,故越過了冬季,直接喚來新一年明媚萬頃的朗然春光……
帛逸麵著棺槨裏睡意安詳的女子,這一刻他的心在顫抖,靈魂也在顫抖!
那分明是一張美豔精致無雙的、冠絕了紅塵人間甚至蓬萊蒼天的顏,這女子似是在熟睡,似是在春困……這樣鮮活美好的姿容,這樣鮮活美好的人,怎麼都不可能是已經魂魄透體的隕逝而去;怎麼都無法叫人相信現下裏躺在這棺槨中的女子,她已經成為了一具了無生氣的、冰冷的屍體!
不,不會,不能啊……
帛逸兀地頭痛欲裂,哀傷不能自持,連著寸寸斷了一懷繞指的柔腸!
身後足音嫋嫋,那是尾隨其後的慕容雲離。
帛逸腦中兀地靈光一閃,像是抓住了這人世間最後一絲溫情般,他沒有回身,啟口幽幽的問雲離:“殊兒她生前……養在身邊的那隻白兔呢?”
雲離在距帛逸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處停步,聽他問起這個,麵上不覺軟了一軟:“那白兔不飲不食,跟著殊兒一並殉了去了。”
“……”帛逸一默,隻道這小小兔靈原也有著這般人的情性!又不覺生起震撼,震撼之餘勾唇自嘲的笑笑,“嗬……它倒是個有情有義的!”
雲離亦勾唇一冷,笑得森然、聲息發狠:“世上的人,不如它!”
帛逸錚地一激靈!
雲離緊追著他又近幾步,簌簌行至他身邊強迫他與自己麵對麵:“白兔尚知情義,而那冠冕堂皇披著一副道貌岸然皮囊的人,卻還比不得這卑微的兔兒!人不如畜,特別是那些個口口聲聲‘愛極’‘珍重極’的偽君子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