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好人好物,總也是這樣,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的。
這女子不算很美,真的不算。身為昔時曆經百戰的親王,時今大楚國寶塔九重的君主,上乘的美人他見得早已經太多太多。有大方和順、富貴傾城的都會佳麗,有內涵淵深、似桂如蘭的金陵碧玉,有鋒芒必露、誘惑赤.裸的風塵倦客,亦有狂野奔放、嫵媚料峭的絕色胡姬……但卻沒有一個,似她這般的氣質逼人過!在她身上,遊離在她羸弱周身與尚顯稚嫩的眼角眉梢之間似乎有著一種說不出口、無法言喻、稍有含及都不忍支聲權嫌褻瀆的午夜聖潔的有些不祥的女神般的誘惑。
那是……那是……——風華絕代!
“你是哪一宮的?”天子啟口。
驚為天人的命中欽定,不明世事的王者儼然已經於心底裏狠狠發誓,要將這個女子作為自己半生時光一直以來遍施雲雨、漂泊生涯後的最終歸宿!他要,專寵她!
專寵……當心念並著情念契合到了心底裏的這個不由自主的決定,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嗯?”令月芙麵頃時羞紅。
他的音色雄渾厚實,如果他願意,他會成為世界上任何一位相配紅顏最安穩的守護屏障,一定的。然而卻注定不會是她的。
她就這樣依舊不期然的將麵目深低,垂眉順目的喊了一聲囀囀的:“父皇。”
她無雙的美好氣韻,更在於她這一低頭時憑空締結出的許多溫柔與嬌羞……就是這樣平淡無奇的兩個字,他失驚!
既而,終於明白了過來,心下暗暗道了一句:“原來如此!”
難怪這個年紀不深的少女會對自己有著這般如此之大的、大到可怕的吸引力!原是,同一血脈相連相牽的天性所至。他在心裏這麼安撫著自己:“哦……告訴父皇,你的母妃是誰?”許是為了掩飾方才那種親生父親不識女兒的尷尬,楚皇輕側了側身,不動聲色的將話題順理成章沿接於此。
似有花香浸染,美好韶華在她眼角眉梢處暗自湧蕩:“是……上官美人。”眉目倩兮,鶯歌三月般的聲色搭配著碧水映桃花的眼眸輕輕流盼。她恍若一件最上等的青花瓷器,內斂著淵深的含蓄,不浮誇、不豔俗、不討巧、不俯就、不與這紅牆碧瓦陰霾世俗溶合同化。
“哦。”楚皇麵著她,竟又生了幾分不由自主的癡神。他驚覺自己接連的失態,忙錯落了目光,垂目淡喟、心下了然。
就這樣斂眸片刻,他沒再同令月言語什麼,隻抬了幾許的頭,對著禦道之畔傻傻站著的女兒和藹一笑,清風明月。再然後,很順勢的,他乘了龍輦絕塵離開。
目送禦輦疾風驟雨一樣奔走在禦道,車轍揚起的滾滾黃塵裏,是否有些什麼卑小的花兒正在次第開放呢?這些含苞的花兒是深宮女子一夜又一夜的流連和希望,亦像一顆又一顆的、不屈的心。
於此,令月反倒沒了方才那種直麵著自己父皇時的震懾和興奮了。亦或說她根本就不曾把這事兒上心,自然更是沒有聯想到母妃幾日後突然晉升了昭儀的份位,這因由原是父皇方才所問她那一句,“告訴父皇,你的母妃是誰?”
。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華欞是被一個夢驚醒的。準確的說,是一場噩夢!
他夢見令月死了,而令月頸間帶著從不離身的那枚玉兔以自身殉了她,卻未成功,隻升起一股清氣化作一位絕頂風華的少年,後對著他冷下麵孔直勾勾的斥責:“你們真是活脫脫的睜眼瞎!明珠美玉在側卻不懂得應有的珍惜……不過我倒是要謝謝老天爺,還好你們都眼瞎!因為你們不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