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前緣夢溯枉凝眉其九(2 / 2)

他的心頭炙熱非常,有一熄靈光在這一刻錚然亮了一下!複重歸於黯淡。

他將目光收回,旋即又一個不甘心的重又流轉過去,複又回首轉身望了一眼蕩滌、交織著碧水與假山石畫的浮殷亭,一股暗暗憋捺的氣瞬息濃鬱成一團極不可忽視的火。由著心頭火肆虐,華欞良久無言、良久不動。

又須臾,他忽地一動唇角,幾不可聞的冷笑了幾聲,轉身自與令月離去時孑然相反的另一條小路處行過去,不動聲色、不見喜悲、悄然離開……

競風已經默默然於柳樹底下立了很久,就這麼靜靜然的看了三妹很久。

他見她正呆坐於靠著柳樹的一處石幾前,抬手托腮、花眸朦朧,說是目頓神癡又似乎不很是,說是正常更不會是,因為她並沒有感知到自己哥哥的存在。

露水下來,莫說這份濕潮的涼氣叫身子骨受不了,就是這久久呆在院子裏保持著或站或坐的一個姿勢不動,身體跟著所滋生出的有些發僵的疲乏感還是令人不能受得住。

見殊兒這被什麼東西給勾了魂魄去、一時半會兒沒有回神意思的模樣,競風到底最先忍不住:“三妹。”又湊近一段距離,開口主動去問,“你這是怎麼了?這麼一副失魂落魄的丟心模樣!”問的很關切。

聞言回神,殊兒側首抬眸看了哥哥一陣,複斂了眼瞼似正色、又似玩味的繼續道:“沒怎麼,就是我做夢了,很奇怪的夢。”

“夢?”不知為何,競風的心在這一刻忽地劇烈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同殊兒有了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的最天然的共鳴。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競風在殊兒對麵落身坐下,亦回的似認真、似湊趣:“我也一直都在做一個很奇怪的夢……說起這個,我是信的。”他目光沉澱,不是在敷衍。

“哥。”令月喚他一聲,緊接著啟口問他道,“大楚國早先皇族是不是並不姓‘帛’,而是姓‘冷’?”

“……”競風一默,旋即點了點頭,“是。”錯開看向殊兒的深意目光,蹙了眉宇聲音平緩,“自打一位皇姑的兒子登基為帝、執掌大楚之後,皇族才跟著變成了時今的‘帛’姓。”

果然是有這麼一出……

在得了競風這處處都能與夢中情景對上號的答複時,殊兒好容易明澈的眸子再一次因思緒而惝恍。她若有所思,沒有接口言語。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競風忽而啟口,語氣其實沒有波瀾。

殊兒抬眸,競風已經啟口開始講述他的故事,平淡不含多少情感的語調帶起一種特有的沉澱感、及滄桑感,仿佛那是一些息息相關的、卻又再也回不去而不可追的別樣失落與沒有道理的感動。

那是一個,公主與駙馬的故事……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冬天很容易就過去了,正如春天總是很猝不及防就到來了一樣。但是今年的秋冬交疊,卻過得很是緩慢,不知是不是因了這份心境實在太沉重的緣故。

是該,喜悅的吧……楚皇在這一天親自下旨,為五公主冷令月賜婚。

權為避免尚一公主所通常會引起的大家族勢力紛爭,駙馬是三大世家之外的、與楚國皇室素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的兩大名門之一的顏家公子。

顏家六少爺,名“墨宇”二字。

如果說,令月與華欞的相戀是一場注定的盛世煙花之後不堪一擊的飛蛾撲火,所得結果一開始就是欽定的萬劫不複。那麼如今這一道聖旨下來,禦賜的與顏墨宇這段不知哪生哪世相欠著的姻緣,如果令月願意去嚐試的話,或許,不失為一道解除對華欞求不得、愛不得的摧心肝苦痛折磨的救命符咒。

令月這麼想著,卻還是狠狠的揪了把一旁打下的簾幕邊角。有風吹來,絲絲撩亂著她簡約挽起的飛仙鬢,帶起迷離的韻味,她便顯得有些茫然。

賜婚,那個素未謀麵的人當真會是自己日後依托一生的夫婿了麼?

天青簾幕和風晃曳,時而幅度極大、時而又是細細微微的小小顫抖,很是不安分。

看一簾嫵媚生春苑。令月心口跌宕起伏著許多許多的感情,太紛繁,以至於她也不明白自己此時此刻這般的處境於自己而言,究竟是福還是禍?

殘燭冷月,生死難知;斜窗寒影,伊人何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