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哪個少女不懷春(2 / 2)

他的聲音清朗若三月明媚的西子湖波,又於這明媚裏透著哀傷、夾著楊柳風的幹淨與杏花雨的潤膩。

這一聲“娘子”,其實喚的也委實是太主觀了些,他喜歡她、他癡迷她,從她前生還是一位柔媚孱弱的小公主時就深深淪陷了……故他認定她是他的娘子!

當然,這都是後話,包括他在人間遊蕩輾轉的這百十個年頭裏為尋她、念她而熬了幾多神、吃了幾多苦,也一並都是後話。

殊兒的神思已是一片混沌,此時隻傻愣愣的聽著看著那美俊公子做盡風流態度、溫柔情態,卻是一星半點都給不得半點的回應。她的靈魂似乎木住。

這時身後彩虹倒掛一般的瘦瘦石橋兀地打起左右上下的顫,接連橋下一汪碧水驟地洶洶生波!高高掀起的浪頭打濕了橋麵、衝上了足下立著的高台……殊兒一個大驚登然醒神!

萬頃陽光刺目灼人,她又下意識閉合了一下眼睛,重又睜開。

這時方後覺原來自個方才是熟睡之後做了一場幽幽的夢……隨著意識的逐漸複蘇,她意識到了自己已經一夢睡醒重歸現實。撫著心口緩緩平氣。

隻不知怎的,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漫溯起來,殊兒在這一刻突然產生這樣一種念頭,傻傻的分不清究竟方才是在做夢、還是此刻是在做夢?在這一瞬她突然覺得,覺得眼前這真切可感的所謂現實世界其實才是虛幻的,其真實程度甚至都真實不過夢裏那個分明真切的世界……

又一陣腦仁兒疼襲了上來,殊兒深深歎氣,使力抿抿唇瓣讓自己再清醒一些。就勢無心的一側目,見她自己養著的那隻白兔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她的床榻,此刻那小小的毛絨絨的身子正蜷縮在一處臥成了團,而那乖憨憐人的毛絨絨的腦袋埋在了絨毛裏,有低悶的呼嚕聲自喉管裏似有似無的傳了出來,它正睡得香甜安穩、於世無擾。

雲離看著已在菱花鏡前發了許久呆的殊兒,兩道柳眉聚攏的愈發緊湊,終於抑製不住的抬手碰碰她的肩膀:“殊兒,殊兒……”小聲喚她。

殊兒甫回神,手中拈著的一盒胭脂“咣當”一聲下意識滑落下去,她心跟著發慌,忙重去撿拾起來收拾好。

這副模樣看得雲離又是一陣奈若何,唉唉歎了口氣,邊幫著殊兒一起收整殘局,邊問的很是關切:“你究竟是怎麼了?自我來時你便心不在焉的坐在梳妝台前,好半天都不見你打扮好,時今卻依舊還是這般的心不在焉!”語盡嘟了嘟唇,心下神思兜轉。她來找殊兒原是有一樁事兒要告知殊兒,但現下裏觀其反應、探其神情,雲離又頓然起了懷疑,懷疑殊兒是不是一早就是知道那事兒的?

“沒什麼,隻是……”聞聲入耳,殊兒遮掩般笑笑。

“隻是什麼?”見她起了囁嚅,雲離竟是沒有半點兒就此打住的意思,複急急啟口問的不依不饒。

一早便是了解雲離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殊兒知道自己若不給她一個答複,她必然不會罷休。眸波凝定,轉首瞧著雲離慢慢吐口:“我昨晚做了個夢,原是在想那個。”

“夢?”顯然這話令雲離覺得十分詫異,水眸睜大了一些,睫毛卷卷,“什麼夢?”很是好奇。

殊兒這話說的其實也不算是假,她確實是在為昨晚那場太過逼真的夢而沉湎、流連的久久不能釋然:“若一個女子夢到一個俊美的少年,還……喊她娘子。”中途有些羞澀的停了停,沒有正麵描述夢境,隻這麼問的婉轉,“雲離姐,你可知曉那是說明了什麼問題?”眉目流盼,透著一抹清涼的星輝。

聞了殊兒如此這般的解釋,慕容雲離有那麼片刻的愣怔……想不到啊想不到,殊兒怎麼竟會問起自己這些個問題來?又或者說,殊兒她素性安靜柔然慣了,居然也會做那些個軟款的……春夢?

她兀地一失笑,這才回神,見殊兒正輕咬唇瓣、顰眉一臉單純的看著自己。不由心念一轉,雲離錯了錯目光,抬指拈了蘭花兒抵在心口處,邊把臉往殊兒耳根旁湊近了去:“哎,這些個東西嗎,其實也是沒有什麼的!”嬌美的聲色壓得低一低,“這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動、情、啊!”如是一句話,言簡意賅的總結了殊兒那幻夢的緣由。

“……”殊兒在有一瞬的無語加羞赧之後回過了神,黛眉一挑,晃出幾分無奈又羞於再接話的推搡了雲離一把,“雲離姐你!”蹙著眉頭咬著貝齒暗暗發狠,又被生生堵得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了。

留得雲離把身子閃到一旁自顧自的“噗”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