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逸踱步行至窗前,抬手欲將兩扇被風吹刮的有些開合的窗子重新關好,順勢抬目掃了眼漸趨濃稠下來的夜色。
卻還不及他做好這一切,忽地便聽得庭院拐角接著窗根的地方,似有一陣嘁嘁喳喳的響動。他下意識皺眉,不由屏了呼吸且聽且思量……這聲音當是一個人踱行微微的足音,不太像王府裏的下人,因為實在聽不出半點光明磊落來。但又好似並沒有惡意,這倒有些奇怪了。更何況,堂堂遼王府裏怎能好生生就進來什麼陌生人?當真不知那些個侍從是幹什麼吃的,居然可以如此不查!
帛逸素來敏感的很,又因了皇室貴胄這麼層身份而將他造就出了善疑的心性。心念被做弄起來,不再多遲疑,帛逸提一口氣,“啪”地一聲把窗子關好,爾後狀似極隨意的撲滅了燃著的燭盞。
他輕著腳步慢慢將門扇推開,極小心的一閃身子跨出門檻,複一路幹練行至連窗根的回廊轉角……卻錚地一定!隻是瞬息而已,很快便重新舒緩了提在心頭的那一口長氣:“冬兒,是你?”不是問句的問句,帛逸一看這孑孑然立著身上於月色回廊下的人是忻冬,這才明白原是自己虛驚一場。
四月末臨著五月初的時節,雖入夜之後還會有那麼一兩絲時不時的薄涼,但大多時候這長夜裏的氣候還是舒適宜人的。忻冬蒼白著一張麵孔,這般依稀泛著斑駁病態的麵孔、配著這樣一種無奈並糾葛漫溯一處的麵孔,看不出丁點兒對這春夏夜晚氣候與景致的陶然情思來。
她沒有言語,一雙杏眼泛漾一層稀薄水汽,就著一縷揉碎了撲入其中的月華的晶耀,她凝眸定格在帛逸噙幾分殷切的眉宇之間,一時竟被這夜這情景襯托的十分含悲飲恨。
似乎忻冬近來這一段時間,總也在用這般的神情對著帛逸。帛逸心裏有些抵觸她如此,有意微微頷首做了些許冷銳模樣:“事情都辦利落了?”自然是囑咐過忻冬的,領人剿滅丐幫一事。
月華如洗,忻冬一頭半散開在肩膀的長發被吹掠的猶如繚亂的海草,她淡淡點頭,麵色不知是因了月華與夜光的渲染、還是身體深重的疲憊,顯得比方才蒼白愈盛,原本瑰麗的唇瓣依稀有些淺泛蒼白,一身精氣神眼下似乎很是不足。
忻冬的話平素沒有這般少的,她的性子不該是這樣的安靜。帛逸終於察覺出她有些不太對勁兒,匆匆凝目盯著忻冬看了許久:“你受傷了!”眉峰聚攏,心尖跟著起了顫抖,他邊不覺抬步抵著忻冬走了過去,意欲查看、問詢她究竟傷在了哪裏,是如何傷到的。
忻冬沒有回避帛逸落在自己身上的熱切目光,這般昭著著迫切與焦慮的目光令她周身由裏至外都溫暖了起來,料峭的夜風也渙散不得這般漸趨彌深的暖。
月華浮動、花樹搖曳,稀薄輾轉在眸中的光影包裹著帛逸挺拔如玉的身形,在這一刻有如寶玉珠石,就這麼一齊嵌入到忻冬有些斑駁惝恍、有些莫名猶豫與隱痛的眸裏。她心裏酸澀愧疚與完滿各半,眼見帛逸已然走到近前,她心念一定,兀地雙目下沉、周身昏昏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