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醫師四海漂泊,論種菜還有點真難為他。此人雖然醫術精通,在農稼之術方麵,隻算得上是初學者。”她幽幽地說。
醫女搔首撓頭,聽了唐善雅的話越發困惑:“難道王妃的意思,是說徐醫師的種菜園藝有待提高嗎?”她心想。
然而,她的想法與唐善雅的實則南轅北轍,相差甚遠。
唐善雅猜想的卻是,既然蔬菜是徐醫師親手所值,他又是要食用的,這些蔬菜理應不會有問題才對。可是,那些菜葉和根莖,單看上去就很不尋常。不是人為,那就是天災讓這些蔬菜遭殃。細細想來,很可能是灌溉澆菜的水有問題。
“村中百姓就隻靠一條河流的水源?”她又問。
“可不是嘛,今日前去東頭挑水的人特別多,奴婢在上流口派對等了好久,才取到水。”醫女回答。
“傳我令下去,這桶水不能繼續飲用。你隨我去村子裏菜地轉轉,我們再去東村那條河流看看。”唐善雅言簡意賅地道。
“遵命!”醫女福身道。
事情果然如唐善雅猜想的,村中百姓僅賴以生存的一條河,河水顏色已經泛黑。明顯的,食用這樣的水,會帶來身體的不適。
“村民打水上來以後就直接飲用,都不經過淨化嗎?”唐善雅問醫女。
“村民勞作十分辛苦,再加上朝廷因為邊關動亂,又加重賦稅。老百姓都苦不堪言,哪裏有精力研究淨化水的方法。”醫女皺著眉頭,一臉憂傷的解釋。
“其實也不難,你去取一塊紗布和帶些打火石給我,再找人搬個鐵鍋過來。”唐善雅看了渾濁的河水一眼,微笑道。
不消片刻,便有其他醫女幫忙帶來所需用具,大家都好奇地盯著唐善雅看,期待這位王妃能夠給大家帶些福祉。
“你們看,先將未經處理的河水放入鐵鍋煎煮,渾濁的泥沙就會自然下沉。再用棉紗布過濾開水,將過濾完的開水冷卻,取上層清揚部分,就是適宜飲用的水源啦!”唐善雅對圍觀人群比劃道,一邊親力親為做示範。
眾人朝黑色大鐵鍋望去,見渾濁的泥水煮沸後果然沉澱下不少沙石,再加上棉紗的過濾,竟然變得如泉水一樣清澈見底。大家紛紛感歎,原來王妃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拍手叫好。
“以後就讓村民和過濾之後的水,不能再直接飲用這條河流的水,知道了嗎?”她語重心長地對醫女吩咐,生怕她沒有學會剛才的方法,又再次演示了一遍。
“王妃娘娘,您的方法好神奇,是從哪兒學到的呢?”小醫女不解地問,繼而掩口,忽然感到自己這樣問,問得有些唐突。
側眼去看王妃娘娘,見她梨渦淺笑,似並不在意,反倒十分熱情地微笑著解釋:“其實,這方法還是王爺啟發本妃的。”
她頓了頓,接著道:“王爺連日感染瘟疫未愈,下藥吃了也不見好轉,身體反倒出了許多紫黑色疹子,一直在心裏懷疑未解。直到今天看見菜園裏的蔬菜,才發現菜葉上感染的花斑顏色居然和王爺身上出的疹子有所類似。”
“還是娘娘心細,王爺吉人自有天相。”醫女聽完,佩服地說。她剛想再說點什麼,卻見王妃的眼睛早已大片的浮腫,心下不由感歎:“原來,王妃對王爺的感情,竟有那麼深。”
“但願真的是水源問題,看著他被折磨得痛苦的模樣,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甚至希望感染疫病是我自己。”唐善雅擦了擦眼角的淚,久久凝望著天空,不語。
經過水源事件之後,她每日端藥,必先親口嚐一嚐,才敢往北安王的嘴裏送。王爺的身體,竟然一天天好起來。
這天,北安王虛弱地躺在床上,看著手忙腳亂正忙著煎藥的唐善雅,內心不由泛起感激。他微微咳嗽了一聲,唐善雅聽了,嚇得立馬丟下藥罐,來到床跟前。
不想,卻被他牽住了手。溫暖的力量,握緊一雙冰涼的小手。北安王一臉嚴肅的皺眉,替她撩起耳畔碎發,因為燒熱症狀而幹涸的嘴角努力擠出一絲笑意。
“夫君,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北安王被她這麼一問,反倒有些窘迫。半響,方從嗓子裏擠出一句沙啞的話:“沒事,隻是想多看看你。王妃,這幾天辛苦你了,我竟然還成了病人,需要你照顧……”
他說這話之時,目光流轉,進而望見了唐善雅浮腫的眼臉。這個女子,已經沒有剛嫁與他時候的風華無限,憂心,操勞,隨著光陰慢慢將她打磨幹淨。望著她寧靜的臉,他忽然覺得他虧欠了她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