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哭笑不得，“幹什麼去，你慢點兒……”
李喜燕什麼也不說，就一個勁兒扯著他往前走，一路走到東方亮的院子，他們倆還沒有進屋，他的聲音就傳到了屋內。
蔣五爺立即站了起來，情不自禁往門口走去，果然看到李喜燕正拉著周明燁進來。
這小子瘦了一些，頭發也長長了，但精神看上去不錯，氣色也還好，蔣五爺看到周明燁，心裏不可避免的想到死去的周淑曼，很不是滋味。
他一愣神的功夫，周明燁已經抬頭看到了他，腳步頓時停住。
李喜燕也停下來，低聲對他說道：“我剛才過來送早餐，就……看到蔣先生來了，他是一知道你的消息就立馬來了。你剛才說過的，願意好好麵對，是不是？”
周明燁沒有說話，李喜燕看著他的側臉，有些緊張，真怕他突然反悔，調頭就走。
四周仿佛一下子靜下來，連風聲都停了停，院子裏樹上有幾片葉子掉落，無聲無息。
“明燁，”蔣五爺回過神來說道：“見到你沒事，我很開心。”
周明燁嘴唇動了動，李喜燕感覺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不由得用力握了握他，他慢慢吐了一口氣，衝蔣五爺點點頭，“我沒事了。”
“那就好，進屋吧。”蔣五爺說道。
周明燁遲疑了一下，邁步走進去，李喜燕用力咬了咬嘴唇，滿心歡喜。
其它的人都識趣的躲出來，李喜燕也想走，畢竟過去的事她沒有參與，而且事關蔣五爺的隱私，她也不想知道太多。
但她剛要走，周明燁伸手拉住了她，蔣五爺看了她一眼，說道：“喜燕，你就留下來吧。”
“……行吧。”李喜燕點點頭，轉身又在周明燁身邊坐下。
蔣五爺沒有遲疑，一貫的做事方式，快刀斬亂麻，直擊要害。
“明燁，我可以坦白告訴你，你是你媽和你爸的孩子，絕無虛假，之所以讓你跟你媽媽姓，就是因為當時你爸爸離不了婚，但你媽又不想讓你擔私生子的罪名，更不想讓你爸爸誤會她是為了什麼景家的財產，才把你生下來。所以，就讓你跟了她的姓。”
蔣五爺一開口就把周明燁心裏最大的疑問解釋清楚了，李喜燕提著的那口氣也慢慢鬆下來，她看看周明燁，他的臉色由最初的蒼白也恢複了一些，眼睛裏的不安也退去不少。
“那……”他嘴唇輕抖，卻沒有說出來。
李喜燕猜想，他大概是想說，那蔣五爺和他媽媽周淑曼到底是什麼關係。
蔣五爺自然也是明白的，他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煙盒，抽出一支煙來，叼在嘴裏，拿著打火機愣了一會兒，才把煙點著。
火光閃亮的那一瞬間，光芒映入他的眼底，照見一縷閃過的落寞。
蔣五爺吐了一口煙霧，緩緩說道：“我和你媽媽，算是青梅竹馬吧，住的地方很近，有時候兩家大人還會開玩笑說，給我們訂一個娃娃親。我吧，從小就調皮搗亂，誰也不在意，除了家人和你媽媽，在我眼裏，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比得上她。後來……”
蔣五爺頓了頓，又抽了一口煙，眉頭輕輕皺起，似乎在回憶一些並不願意回想的事。
周明燁雙手緊握，指關節有些泛白，李喜燕輕輕撫住他的手臂，讓他放鬆一些。
良久，蔣五爺繼續說道：“後來，到了那個特殊的時期吧，但凡是有點過往的人都逃不了，我父母也不例外，周家父母，也就是你外公外婆的罪過要小一些，但他們倆身子向來弱，都是文人，根本抵抗不住那個時候的衝擊。後來一個深夜，你外婆帶著你媽媽去了我家，求我帶著你媽媽跑，有多遠跑多遠，跑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別再在這裏受罪。”
蔣五爺咳嗽了一聲，李喜燕感覺到，周明燁的手臂抖了一下。
“我們都小，也沒有去過太遠的地方，但那時候也由不得我不答應，兩家人給我們準備了足夠的錢，把一些值錢的東西都給了我們，讓我們逃出去，也不問我們去哪裏。我們跑出去很遠之後，一回頭發現火光衝天……”
李喜燕的呼吸一滯，蔣五爺把煙掐滅，又重新點了一支，他繼續說道：“其實我也預感到，他們……可能要做這種決定，但是親眼看到，還是有些難受，但我咬牙忍住，那時候我就想，你媽媽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