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撥雲見日(2 / 2)

真相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三人回到客棧,仔細整理線索。根據若清的推理,事情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有外人來到薄村帶走了一個小男孩,殺了全村村民並放火滅跡。心言趕圩回來得遲,因而幸免於難。至於那個外人到底是誰,那個男孩是不是暗,還缺乏明確的證據。

當晚又留宿一夜,兩個女生同住一間,歸鴻單獨住在隔壁。睡到半夜,若清隱隱感覺自己的床邊有人的氣息。微睜開眼,隻見一支鐵器閃著凜凜寒光。還沒等若清叫出聲,歸鴻從後方截住來人,兩人扭打起來。來人竟戴著魑魅閣的青銅麵具,也許是新手,很快便被控製住。歸鴻點了他的穴,把他扔在牆角,交由若清處置。

那人恨恨地別過頭去,口唇動了一動。按照暗殺界的規矩,寧死也不可被生擒。說時遲那時快,歸鴻立馬捏住他的下頜喝道:“不許咬舌!”

“誰派你來的?你們老大?”若清沒有揭開他的麵具,而是直視他的雙眼,企圖融化他眼中的寒冰。

來人的目光有些波動,不肯說話。

“一旦有人調查魑魅閣的底細,你的任務就是把他們幹掉,是不是?”若清再問,那人還是沒有回答。

“你啞巴是不是?再不說就宰了你!”歸鴻威脅道,亮了亮腰間的劍。

“別,看來我們誤會人家了,人家甚麼都不知道。”若清製止歸鴻,掏出僅剩的一點銀兩塞給那人,“以後缺錢就直說,別動刀動槍的。”

若清解了那人的穴,他遲疑了片刻,跨窗而逃。

“誒,你怎麼把他放了?他可甚麼都沒說!”歸鴻驚愕道。

“他的眼神已經回答我了,我的推斷沒錯。”若清胸有成竹地道。

在渺的指導下,心言起早貪黑研習醫術,短短三日已有長足進步。看著暗的傷情一日日好轉,心言心情舒暢,把暗推出去曬太陽時也會時不時哼唱起歌來:“一杯酒澆滅一盞愁/莫問喜與憂/緣何金樽酒味薄/隻因思念瘦/……”

暗閉上眼,靜靜地聽著,沐浴在溫煦的陽光和甜美的歌聲中。心言的嗓音並不十分動聽,但是輕柔可愛,令人心怡。

聽得久了,暗也能唱上兩句:“……欲問卿往何處走/無涯天盡頭/何時卿歸再聚首/不醉無休……”

“咦,你剛才唱的是甚麼?”心言問。

“你唱的。”

“不對,這段我可沒唱過~!”

“聽你唱多就會了。”

“我爹娘是山上對歌結的姻緣,這首歌是他倆初識時所對的山歌,歌詞也是獨一無二。爹娘去世多年,這世上會唱這首歌的,除了我,就隻有一個人——”

心言自言自語道,越想越不對勁。不,這怎麼可能!那個人——未明哥哥——已失蹤多年。就算還活著,也應該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而不是躲在魑魅閣,幹著殺人放火的卑劣勾當!

她伸出手,顫抖著撥開暗的額發,一枚月牙狀的細小傷口藏在額角。她記得為了教訓幾個欺負她的街頭小流氓,童年時那個英雄大哥哥挺身而出,被打傷了額角也不肯認輸。

心言嚇得倒退了幾步,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暗。哪怕跟暗的關係已不再是劍拔弩張,童年好友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她麵前,雙手沾滿了無辜的鮮血,這叫她如何接受?

“不可能~!你不是未明哥哥~!”心言大呼,踉踉蹌蹌地跑開了。暗沒有攔她,不置可否。

燦爛的驕陽被烏雲遮掩,涼風習習,落葉紛紛,一如他和她分別的那天。

心言跑到魑魅閣的訓練場,無力地靠著一麵石壁,試圖平靜下來。未明……暗……兩張麵孔交錯在一起,似能重合,又仿佛相去甚遠。

十年來究竟發生了甚麼?從未明蛻變成暗,他經曆了甚麼?她又錯過了甚麼?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心言想不通,也不願去想。她寧可相信未明哥哥已經死了,也不希望他變成一個殺人狂魔。

她憤恨地敲打著石壁,恨不得將嬌嫩的手拍出血來。石壁坑坑窪窪,凹凸不齊,遍布刀劍的劃痕,仿佛某種密語。心言問過暗,暗隻說是訓練時留下的,再無他話。她摸著刻痕,不經意間發現,貌似有個“心”字。

等一下,如果沒猜錯的話……?

心言沿著這個字,順著筆畫,勾勒出一個再熟稔不過的名字:楚心言。石壁上其他的刻痕,亦是如此。

她可以想象,那個人為了不忘卻,瘋了一樣刻下她的名字,隻為將她刻在心中,任憑風雨都無法侵蝕。

女孩撫摩著刻痕,默念著刻下這些痕跡的那個人,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