囉音堂內,玉筱已經回來了,正在品茶的唐宛清看著玉筱沉穩的步伐,知道這丫頭比之原來沉穩了不少,想是這些天經曆了些事情吧。
“玉筱,給本小姐拿一套男裝來,我要出府一趟,另外安排一個嘴風緊一些的人趕馬車。”
“是,小姐。”
雖然小姐這個吩咐有些怪怪的,但作為忠心的奴婢,隻要聽小姐吩咐就是了。
丞相府的偏門前停著一輛樸質的馬車,就像是遠道而來的旅客,馬車上麵還有泥垢,這樣的馬車裏麵坐著一位俊俏公子,眉眼如畫,眉間還微微散發著一絲絲英氣,這位俊俏公子不是別人,就是正要出府的唐宛清。
“車夫,去西城邊。”
“是,公子。”
往日一幕幕湧現在眼前,殘垣斷壁觸目驚心,往裏走深一些,仿佛還能看見不久前那場家族的滅亡,好看的手覆上冰冷的生了青苔的牆,入骨的是深切的痛和悔,若是她不與溫言糾纏,不對那個戰死邊疆的寧王癡心百般,薑府今日是不是又換了景象,這些都是無用的話,真正有用的是能夠與皇權對抗的力量,手觸電似的撒了下來,逃一般地爬上了馬車,對著車夫催促道,“走吧,回相府。”
“是,公子。”車夫看不懂這位公子為何會來這個破敗不堪的薑府,他隻知道是玉筱姑娘叫他送這位公子來西城邊,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問,完事兒了就當沒有過這件事,不然小心他的腦袋。
拖著渾身的狼狽,唐宛清無力地癱軟在榻上,喚了玉筱來,吩咐她今晚無論如何不許人進來打擾她,玉筱走後,唐宛清竟然在被窩裏哭了起來,無助得像個小孩。
次日,當朝陽緩緩越過地平線,出現在被繁華蕩滌的京都天空上時,唐宛清停止了哭泣,眼神裏是說不出的堅定,也許這一世,她不會那麼地無力反駁任人宰割了,這一世,她不會讓相府重蹈薑府的不歸路。
這一日,丞相府迎來了一名貴客,便是唐宛清許久不見的長寧公主,丞相府的宴客堂裏,站了好些人,人群前麵,坐在檀木椅上的就是年歲漸長但風華猶存的長公主。
主殿的丫頭來喚唐宛清去主殿,唐宛清便猜到了應該是她的某位故人來了,本以為是山上的雲丫頭,但看來的丫鬟的神態,怕來的人身份非同一般,唐宛清將散落在腰間的頭發簡單地綰做一個月牙髻,別上一根圓玉簪,便移步到了主殿,剛到主殿,一陣溫和卻不失氣勢的聲音便伴隨而來,“韻苑倒是長大了,以前在雲台山上的時候,身後的頭發也不過是被她輕輕地別在後麵而已,如今這發髻雖說不很精巧,但也是知禮的,不過這衣著過於樸素,失了少女的嬌俏,不妥,以後還得再學學規矩。”
“知道了,長公主師父,地方都還沒捂熱,就知道念叨我。”
“我就知道在這丫頭嘴裏,我是討不了一句好的,在我麵前,倒也無妨,在某些有心人麵前,你這丫頭可別這樣嘴碎。”
剛走進殿門的女子笑意盈盈,看著坐在主位上的年歲稍長的女子,說真的,要不是唐宛清極力控製,怕是早已熱內盈眶了,這麼多年,陪在她身邊最久的不是她的爹娘,而是這個看著嚴厲,實則疼她的長公主。
“清兒,你怎麼能這樣跟長公主說話呢?還不向長公主請罪。”
“丞相,我這可要說說你了,一則,貧道已經出家,早已不是勞什子長公主了,我說她是因為她跟我這個師父打哈哈,不是什麼身份尊卑有別,還有她這個脾氣,得改改,雖然說真性情是很好,但這用的地方得對啊,要是用的地方不對,不知要丟多少次命。二則,我與她本師徒關係,什麼罪於不罪,丞相你也真是迂腐。”
“這倒是在下的錯了。”
聽見唐宛清竟然跟長公主打趣了起來,丞相又聯想到長公主當年的英姿和手段,竟有一些後怕,忙嗬斥了唐宛清,怕長公主降罪於她,不料,這麼多年的雲台清修,長公主的性子,已經變了大半,竟然還說他迂腐,拘著這些沒用的俗禮,當真是老了啊。
“徒兒給師父請安。”
“起來吧,韻苑。”
唐宛清走上前,侍在旁的玉筱將茶遞給唐宛清,唐宛清緩緩屈膝跪在長公主麵前,言道。“師父,徒兒多謝您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
湯碗請壓抑已久的眼淚掉下來一滴,掉在地上,不知旁人看見沒,但可以感受到的,這一句話裏麵,絕不止隻有師徒之情,濃濃的舐犢之情躍然場上,在旁的丞相和丞相夫人雖有些尷尬,但也不免被打動,這些年,雖說唐宛清在雲台山上,長公主卻並未將她養作皇室的棋子,而是悉心教導她,就像教導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沒讓她成為聽從世事並任之的傀儡,而是將她真性子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