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2 / 3)

第一節課很平靜地過去了,大概是因為這個班的那幾個問題學生在上課之前已經離開,後來她知道,那天隨單澄而去的那兩個男生,一個叫許願,另一個叫彭鍵,都是令人頭痛的問題學生。

然後有好多天,她都沒有見到單澄來上課,她開始有點擔心,她翻看他的入學資料,發現除了他父母的姓名之外,其它一概空白。她開始向班上的其他同學打聽,再然後,她便拿到現在手上這張紙條:星願。她還以為是一間咖啡廳的名字,來到才知道,原來是一間酒吧。

她抬起頭,“星願”兩個字在黑夜的霓虹燈裏閃閃發亮,她已經站在門口好一會兒了,還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她發現,進出這間酒吧的大都是一些十七八歲的青少年,衣著新潮而大膽,頭發是五顏六色的,不知為什麼,她有點害怕,但是最後,老師的責任感還是讓她走了進去。

那是一間很大的DISCO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閃爍不停的五顏六色的燈光,瘋狂舞動的人群,到處充滿了頹廢的氣息。喧囂的音樂與濃烈的煙草味令她窒息,胃裏翻騰得難受,突然,震耳欲聾的音樂停了,換了一首慢歌。

“對不起,請問一下,你們這裏是不是經常有一個叫單澄的男孩會來?”她向一個年輕的調酒師打聽。

“單澄?”

夏千梔點頭。

調酒師打量她,道:“你是他什麼人?打聽他幹什麼?”常常會有不同的女孩子來找單澄,可是今天這個也太特別了,看起來不像是會來這種地方玩的人。

“呃。”夏千梔想了一下,道:“我是……是他約我來這裏的。”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微微紅了一下,幸好燈光陰暗,那個調酒師也看不出她在說謊。

調酒師有點懷疑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他在那邊。”

千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單澄左手拿著一個酒杯,右手擁著一個穿著妖冶的女孩,正在調笑著,她走過去,叫道:“單澄!”

單澄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繼續和懷裏的女孩低聲說著什麼,夏千梔站在那裏,瞪著他。

“澄!她是誰啊!幹嘛瞪著我們?”那個女孩嬌聲問。

單澄漫不經心地道:“不相幹的人,不用理她。”

夏千梔突然伸出手,搶過他的酒杯,道:“我們談談!”

單澄終於放開懷中的女孩,燃起一根香煙,站起來正視她,道:“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說完吸了一口煙,然後朝她噴出。

“咳!”嗆鼻的煙味直衝喉嚨,她忍不住一陣咳嗽,她皺眉瞪著他!

單澄冷笑一聲,道:“老師!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還是走吧!”

正在這時,酒吧突然湧進五六個十八九歲的男孩,直直向單澄衝過來!“就是他!單澄!”

夏千梔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便被單澄用力向旁邊一推。

震耳欲聾的音樂突然在這時響起!單澄被五六個男孩團團圍住,一時間,桌子翻了,酒杯酒瓶碎滿一地,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覆蓋過了一切,單澄雖然以一敵六,但是出手卻毫不含糊,夏千梔望著凶猛如野獸的單澄,他的眼神冰冷而殘酷,唇邊噙著一抹邪魅的笑容,在閃爍不停,忽明忽暗的燈光裏,她的神智開始恍惚,單澄與邢拓的臉孔迅速在她眼前變幻交替,她又看到了邢拓,是邢拓嗎?邢拓!

這時,一個男孩拿著一個酒瓶,趁著混亂接近單澄,在他揚手砸向單澄那一刹那,夏千梔撲了過去,在那一刻,她的眼中看到的是邢拓!

酒瓶在她的皮膚中碎裂,她光潔的額上,開出了一朵腥紅的花朵,她笑了,因為邢拓,他回來了。

“不要——”她睜開眼睛,鋪天蓋地的白色,無窮無盡的白色,恐怖的白色!而邢拓在哪裏?

單澄盯著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的夏千梔,她的眼神空洞而迷亂,她的意識似乎還在另一個空間裏還沒有醒過來!她左腕上的表漸漸地鬆脫滑落,露出一條醜陋的疤痕,那疤痕像一條蜈蚣一樣盤踞在她的潔白的皮膚上。

她眼前是一片白色,她找不到邢拓!淚水在她的臉上滑落下來,邢韻的話又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耳邊:他死了!死了!邢拓他死了!他自殺!

“不——”她搖頭,瘋狂地搖頭!

單澄驚愕地瞪著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夏千梔,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茂密而漆黑的長發傾瀉下來,掩住了她狂亂的眼神,淚水不停地自她的眼裏湧出,似乎無窮無盡——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握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叫道:“老師——老師——”

她抬眼看他,瞪著他,好久好久,似乎希望在他的臉上找到什麼。

“老師?”

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似乎醒了,茫然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單澄!”

“單澄?”她機械性地重複著。

“對!”單澄道:“這裏是醫院,剛才在酒吧,你突然衝上來,你還記得嗎?”

“你……”她皺眉,望著他好一會兒,她終於記起了,是他!單澄!那個問題學生!一瞬間,酒吧那些淩亂的片段直湧上來,她撫上忍忍作痛的額頭,她記得他在打架,然後問道:“你還好吧?”

單澄望著她變幻不定的神色,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呃,我沒事。”她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又道:“現在幾點了?”她下意識地抬起左腕,發覺手表不知什麽時候滑落了,矚目驚心的疤痕在蒼白的燈光下一覽無遺,她立刻把手伸進被單裏。

她細微的動作逃不過單澄敏銳的利眼,他盯著她,問道:“剛才你撲上來的時候,心裏想著的是別人吧?”

她一驚,隨即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道:“呃,你明天來學校,我就告訴你。”

單澄冷笑,道:“別跟我來這套!看來你沒事了,我們走吧!”

那天晚上,夏千梔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深夜,母親已經睡了,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家門。在洗澡間裏,她凝視鏡子裏的自己,額頭上粘著紗布的傷口,明天要如何跟母親解釋?她想起很多年以前,邢拓的額頭上也曾受過傷,不知道,現在在另一個世界的他,額頭上的疤痕還在嗎?鏡子裏自己的樣子逐漸模糊了……邢拓,在另一個世界的你,現在過得好嗎?等我們再見麵的那一天,你還會認得我嗎?隻是,我們還能有再見麵的那一天嗎?

深夜的洗澡間裏,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突然淚如血湧。

——

美國。紐約。

深夜,一個修長的身影斜斜地倚在落地窗前,俊美的臉上是一片迷惘的神色,剛才,那夢,又來了,淪滂的大雨,白茫茫的世界,一個女孩的背影在雨中消散……深入骨髓的絕望,心情悲切得不能自已,仿佛所有感情,都被這場夢掏空……,

這個夢最近夜夜纏繞著他,夜不能眠。那個決絕的背影,那個女孩,到底是誰?一陣劇烈的疼痛充斥著他的腦袋,他舉起手中的烈酒,一飲而盡。他不能想了,每次要細想下去,他都會有頭痛欲裂的症狀,而每次,他也隻能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他知道這是車禍的後遺症。十年前,他出了一場車禍,當他在醫院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年以後的事了,他在醫院整整躺了一年,然後,他已經記不起自己是誰了,他的腦海是一片空白,他們說,他能夠醒來已經是奇跡,在他頭上,在他濃密的頭發下,是一道醜陋的疤痕,那是開顱術後遺留下來的。

他知道,他失憶了。他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醫生說,他車禍以前的記憶,可能這一生也不會再記起了。剛剛醒來的時候,他甚至連話也說不清,手腳不受控製,生活不能自理,什麼都要別人幫忙,但他的腦筋還是清楚的,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除了他的父母外,有兩個人,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支持他,鼓勵他,他們說他們是他最好的朋友與兄弟,但他已經完全記不起他們了,但是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可以感受到他們對他的那種濃烈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