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2 / 3)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

千梔走進家門,便看到這樣一副景象:客廳沒有開燈,母親臉色蒼白地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而哀痛。

千梔丟下書包便衝過去,抱著她,叫道:“媽,媽,你怎麽了?不要嚇我!”

夏心薇慢慢的轉過頭來看她,木然地吐出兩個字:“照片。”

“什麼?”千梔放開她,這才注意到散在地上的照片,她拾起一張,臉色變得蒼白而冰冷:“告訴我,誰來過?”

“你父親。”

父親?千梔心裏閃過一絲疼痛,她急急地解釋道:“媽,你轉過頭來看我,你看著我。我是千梔,是你的女兒,你聽我說,這些照片不是真的,這是惡作劇!媽,你要相信我。”千梔說著,眼淚便不可抑製地流了下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看到千梔哭了,夏心薇不禁慌了,抱著她道:“媽媽相信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嗎?我就知道我的千梔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千梔把臉埋在母親的懷裏,心裏的罪惡感向全身蔓延,對不起媽媽!我知道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那一刻,她便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母親再受到任何傷害。

夏千梔還是像往常一樣,在教室和圖書館忙碌地穿梭著,看到邢拓的時候,她會對他笑,因為他說過喜歡看她笑的樣子,淡淡的微笑裏,有著哀傷。因為她知道,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邢拓要她每天跟他在“星星點點”吃午餐,她就陪他一起吃。他堅持每天放學送她回家,她就讓他送,他會在校園中毫無顧忌地牽她的手,她也讓他牽。千梔的舉動讓唐琪琪大跌眼鏡,她曾一度追問千梔為什麼要這樣,千梔都是微笑不語,漸漸的她就不再追問了,似乎在她的微笑裏明白了什麼。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轉眼便到了高考。夏千梔在她十九歲的那年夏天度過了她生命中最沉重的幾個過程。

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邢拓,也是最後一次。

她約他去看電影。

那天傍晚,天氣很悶熱,偶爾有微風吹過,隔壁鄰居的陽台上那棵梔子花開得要謝了,隻剩淡淡的餘香飄散在空中。邢拓修長的身影半倚在他那輛保時捷上,雙手插在褲兜裏,等在樓下。她故意遲遲不下來,在窗戶裏看出去,看到他皺著眉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她想笑,淚水卻溢出眼眶,夕陽照在斜斜照在他身上,在地上頭下長長的影子。

她換下學校的製服,穿上一條粉紅色的棉布裙子,長發披散下來,剛洗過的頭發還有點濕,有點淡淡的洗發水味道。她慢慢地走下樓,沉重的腳步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看到她,他便笑了,隨即換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指責她的遲到。

她笑了,道:“唉,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我總得打扮打扮呀。”

電影院裏很熱鬧,位子幾乎都坐滿了,在黑暗的電影院裏,他突然遞過來一包話梅,她接過,問道:“你什麽時候買的?”

邢拓似乎有點不自在,道:“你去買票的時候啊,我看到別人都要買零食,我就買了,怎樣?不喜歡嗎?”

她笑道:“不,隻是沒想到你會跟人家擠來擠去買零食。”她知道他討厭人多的地方,這次肯答應她來電影院看電影,她以為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

她想把袋子打開,沒想到袋子早就撕開了,她沒有說什麼,把一顆話梅放進嘴裏,酸酸的,澀澀的,很鹹。黑暗中,眼淚,又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邢拓也見到了,立刻緊張地問:“怎麼了?”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幸好那部片子是《泰坦尼克號》,那時候剛好放到傑克與羅絲分離的那一段,很多人都在默默流淚,邢拓也發現了,他拿出紙巾,粗魯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道:“白癡啊,沒事哭什麼哭!”

看完電影,她與邢拓夾在人群裏走出來,忽然,停電了,裏裏外外一片漆黑,人群開始慌亂起來,相互推著,擠著,踩著,驚叫聲,呼喊聲充斥著整個空間,他們夾在擁擠的人流裏麵,他用力握著她的手,她也用力地握著他的手,在那一刹那,仿佛在這個世界上,他隻有她,她也隻有他。但是最終,他們還是被人流衝散了,黑暗中,無邊的恐懼立刻虜獲著她。

“邢拓!邢拓!……”她用力地喊著他的名字,卻隻是徒勞,她的聲音顯得那麼微弱,一下子就忍沒在嘈雜的空氣中,她覺得呼吸困難,心裏無端地又難過起來,身子一軟,便被人推到在地上,手被人胡亂地踩了幾腳,也不不覺得痛。統共不過十來分鍾吧,“轟”一聲,電來了,四周頓時一片光明,慘白的燈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木然地隨著人流忘外走去。在這十幾分鍾裏,她突然明白了,比起外界的力量,原來人的力量是這樣的渺小。

大門外,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傾盆大雨,她靠在走廊的牆上站著,望著人潮散盡,心中有說不出的孤獨與落寞,大雨一直下,一直下,冰冷的雨滴,滴滴打在她心坎上。

不知過了多久,邢拓焦急的聲音傳來:“千梔!千梔!”她抬起頭,看著他,隻是看著他。

“千梔!”邢拓又叫了一聲,心裏有點害怕起來,又擔心地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邢拓!”她叫了一聲,聲音卻顫抖得厲害,他上前一步想擁住她,她卻不著痕跡地閃開了,她說:“邢拓,我有話要告訴你。”

邢拓拉她的手,她的手心冰涼,他道:“有什麽我們車上說。”

“不。”她從他的手心抽出自己的手,道:“我現在就要說。”

她沒有抬頭看他:“邢拓,你知道嗎?我剛剛知道你喜歡上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開心!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恨你,你曾經那樣欺負我,傷害我,羞辱我!所以我也假裝自己喜歡上你,目的就是要報複你!我跟鍾銘傑分手,也隻是怕你會傷害他!一直以來,我愛的人就是他!”她的語氣是那麼的逼真,那麼的殘忍,那樣的決絕!她簡直不相信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