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抱著腓腓,行走在這片空蕩安寧的山穀裏,這一天距離那場災難已經過了兩百年。
從她那一日醒來之後,便帶著腓腓離開了,那時候的華裳為了救安之耗費了太多太多的靈力,又因為和束搖的一場大戰,重傷在醉眠蔭中,遲遲未醒。
那日之後的詩槐,滿頭白發的獨自一人去了極寒之地,從此過著和安之如今一樣,安靜又悲傷的生活。
向真帶著寄靈和癡靈回了鬼族,天帝回了天宮,昆侖頂四宮二十八殿的殿主重新開始修複著殘敗的昆侖頂,而小夏,也拿著遊絲留下的那一襲衣衫,常駐於此。
顏又帶著冽宴回了魔族,暫時接管了魔族的大權,束搖和懷柔被鳳然帶回了四梵天,和龍神八子一起,將他們壓入了神界的地牢。
似乎所有的人都有了自己的歸宿,各自往各自的地方而去,卻獨獨安之,抱著沉睡不醒的腓腓,遠離了那片喧囂。
她沒有等華裳醒來,甚至沒有和眾人告別,隻是在睜開眼睛之後,看著身旁沉睡不醒的小家夥,默默的流了一滴淚。
書信一封,便就此離去。
如今,來到這間山穀,大底也已經過去了兩百年。
天上的雨依舊在下著,從那一天開始,這場雨就沒有停歇過。安之的眼淚早就已經流幹,可她的心卻依然在淌血,所以這雨,依舊不會停。
人間的洪水泛了濫,四處都是躲避大雨的人,可安之絲毫都不憐憫,這是懲罰,是束搖做出這一切應當付出的代價。
就如他當初所說的那般,償還,總是要來的。
可是誰又明白呢,善良如遊絲,沒有做過分毫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不也還是落得了這般的下場,所以事實證明,不管你做與不做,身在這一片繁華之中,終歸脫離不開那命運的枷鎖。
她不知道華裳有沒有醒來,也不知道昆侖頂是否複了原,還有束搖和懷柔被如何的處理了,還有神族和天帝,是怎樣聯合起來幫助凡間治水的。
每每想到這些的時候,安之總會搖著頭苦苦一笑,有什麼用呢,明明大家都自顧不暇了。
低頭看了看懷中安然沉睡的腓腓,她抬手溫柔的撫摸上它小小的臉頰,輕聲的歎息,“這一次我答應你和我一起並肩作戰了,可你怎麼就一睡不起了呢……”
想到那一日它奮不顧身擋在她身前的模樣,安之的心就猛地一疼。
似乎生活永遠都是這樣,她在保護著他,而它又在保護著它。那一刻腓腓小小的身影忽然變得強大起來,讓安之看著,忍不住的心酸。
似乎在很多年以前石人長老也是這樣對她的,那些被葬送了的石人族,還有已經煙消雲散了的遊絲……
那些曾經時光裏刻在她生命中的全部,如今,卻都已經成了過眼雲煙。
消失的永遠都不會再回來,而存在的,卻似乎距離越來越遠。她找不到回去的路,甚至看不清未來。
災難過去了,她的使命也結束了,可這結果……就要一直如此了麼。
天空的細雨紛飛,零零散散的落在她的身上,時間一長便就又打濕了衣衫,她全心全意的護著腓腓,不讓這寒冷入侵,不讓那雨水淋濕,她刻意的避開了所有傷痛,獨自一人在這裏舔舐傷口,可卻似乎,隻會更加的悲傷。
一切都歸為了平淡,一切都不複從前。
有些人不在了,隻剩下懷念,有些人還在,卻亦不能親近。
如同那遠在天邊的華裳,沉睡在醉眠蔭中不知何時醒來,如同這近在咫尺的腓腓,懷抱著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活力,還有鎖玲瓏,依舊在她的身上,卻再也不能綻放光芒。
這就是結果吧?是命運給她完成使命後留下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就要這樣一直獨孤下去?守著那些過往,一個人的老去?
可惜,她不是人,時光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跡,是漫長而殘酷的,她不老不死,永生不滅,所以她要一直背負著這些殘破的記憶,去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山穀中的日子是平凡而安靜的,甚至有些時候,安之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若不是每每抱著腓腓的時候,能感覺到它小小心髒微弱的跳動,恐怕她,早就已經崩潰了。
天空飄下來的雨水越來越小,到了如今這些時候,已經慢慢的變作了毛毛細雨,似乎和也在證明著,她心中的那份傷痛,在慢慢的好轉。
是啊,都過去兩百多年了,轉眼間三百年如期而至,還有什麼事請是不能夠忘記的呢?盡管她再悲傷,再難過,這生活,不一樣還是要繼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