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收起了所有的防備,一門心思的探究她的本身,也正是那時開始,他忽然越發覺得,這女人,似乎再也不能離開他身邊了。
然而鸞鳴宮內,他刻意試探她的記憶,她卻絲毫認不出坐下的那個一直未變的女人。
繁榮,卿兒最寶貝的妹妹。
不是說過姐妹情深麼,可若是當真有親情血脈,又怎麼會一點感覺也沒有?
說不失望是假的,可他依然沒有放棄。
拿著聚魂燈,帶著她一路登上聖域,在那萬丈光芒照耀的浮生淥旁,擺下了這世間最為古老神秘的儀式。
繁卿的靈魂沒有聚成,失控的繁榮被顏又打暈帶走,他卻抱著她站在高處,淺淺的笑。
可卻不曾想,她醒來,竟然朦朧著一雙眼,問著他此生聽過的最為殘忍的一句話。
她說,“你是誰?”
他是誰?他是華裳,年逾十二萬歲的魔族之王,她在昆侖頂朝夕陪伴了千年的師父,她前世僅僅相處了不過百天的相公。
可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隻是看著她茫然的樣子,默然心痛。
這是報應吧,她明明應了當初的承諾,走過火海,踏遍荊棘,來同他共赴此生,可他卻不珍惜、不相信,甚至……一度讓她傷心難過。
可他還未去想好要如何回答,她卻再次開了口。
“你是我的哥哥麼?我記得我有哥哥。”安之勉強坐起來,認真的看著華裳,她覺得他很麵熟,好像在哪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腦海中的記憶零零散散,她把能想到的東西全部拚成一條線。
卻發現那根本無法構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我不是你的哥哥。”他有些艱難的開口,微微蹙著眉頭,緩緩說道,“我是你的師父,記住,我叫華裳。”
他說:記住,我叫華裳。
安之點點頭,一股莫名的感覺忽然湧上新房,酸酸的、甜甜的、苦苦的……說不上這到底是什麼感覺,她就是忽然間的五味雜陳。
可是空白的腦海和心房,卻忽然多了一個名字,她跟著他默默的念著:華裳,華裳……
像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高興的揚起笑容,她說,“謝謝你,第一個進入我的生命。”
華裳知道她說這話的含義,可卻還是不受控製的,心中一顫。
勉強的扯了扯嘴角,他修長的手指覆上她的臉頰,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還未接近,她便驚呼出了聲。
“師父,你在做什麼?”
他頓住,被這一聲久違的呼喚叫的有些心煩意亂,停下動作,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退了回去。
他牽強的一笑,看著她不解的模樣,越發苦澀。
“我……想抱抱你。”他說,別開頭不去看她澄澈的眼,口中說出的話,卻是萬分矯情。
可出乎意料的,她沒有拒絕,反而一把撲了過來,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輕靈的嗓音從肩頭處傳來,她認真的說,“師父,別怕!”
她趴在他的肩頭,手掌一下一下的輕拍著他的背部,溫柔而又舒服。
怕?華裳愣住,身體卻莫名的,在她的輕拍下,變得越發放鬆,原本緊張的肌肉緩和下來,疲累頓時襲來。
他沉下眸子,雙手環住她的腰身,緊緊的摟住。
原來,他是真的怕。
安之失憶的消息,很快的便傳了出去,閻羅殿上下幾乎在當天晚上,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腓腓回來之後,便去找來了遊絲,連帶著略帶擔憂的顏又,和不明真相的懷柔、冽宴,都聚集在了鸞鳴宮的寢宮外,隻是可惜,他們都被拒之門外。
在問過腓腓之後,華裳難得的用了一次仙界常用的羽靈信,寄了一封到昆侖頂去,一封到四梵天去。
內容不多,隻是寥寥幾句。
大抵便也是通知他們安之平安的消息,至於失憶一事,他暫且未提。
不是怕惹來什麼麻煩,隻是他忽然有些自私的,想要獨占現在這般茫然無措的安之。
隔絕了所有她認識的人,悄無聲息的,帶著她回到了昆侖頂。
往昔裏他們同住的醉眠蔭,打開那扇木門,滿園的飄香撲鼻。
他抬頭去看,熟悉卻又陌生的環境,讓他忽然感慨萬分,可當眼睛觸到那滿池的繁星草時,卻又不自覺的震了一震。
影魔說過,這是安之從虛鏡中帶回的一顆中入其中,如今百年一過,竟然開了滿池。
仿佛眼前浮現出了她當年孤獨的身影,這無關乎死去萬年的繁卿,卻隻是他,獨獨對她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