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安之越發低落的神情,華裳才終於回過神來,依舊板著一副麵孔說道,“味道還不錯。”
“真的?”她挑眉,似乎又恢複了些許信心,想來也是,一個人再怎麼改變,他的喜好也總不會太快的轉變,想至此,便也跟著放下了心。
細細想來,華裳當初回到了魔族,沒有了這萬年的記憶,可他的身體卻已經慢慢的習慣了昆侖頂的生活,甚至習慣了那千年中,安之的照顧和陪伴。
如今,兩百年間都沒有好好的吃一頓自己喜歡的味道,想來也是萬般可憐的,是以安之才會決定坐一桌他往日最愛的味道,來博得他的歡心和信任。
“師父,雖然今日這一桌大抵都是你喜歡的味道,可是下一次,就不會了!”安之輕輕的開口,因為傷勢未愈,又陪著華裳吃了許多辣辣的東西,現下覺得難受之極,可卻是因為怕他看出一般的強行忍耐著,盡管麵色蒼白如紙,卻依然強打起精神。
“為何?”華裳抬頭看她,也跟著發覺了隱隱的不對勁,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是你答應我的。”安之笑笑,想起了往昔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開口解釋道,“不能天天吃辣,不然會對身體不好的。這是我們早就約定好了的事情,就算你現在失憶,也不能反悔。”
華裳沒有答話,隻是淡淡的看了她幾眼,便又自顧自的吃著飯。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無法抗拒眼前的這個小女人,但這種想法才剛一出現,他就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似乎是一種掌控,在無形中把他的所有凝固起來,可若認真說來,華裳倒覺得,這感覺,似乎還不錯。
所以盡管之前發生了一點點不如意的小插曲,兩人的這一頓飯,也還算是吃的愉悅。
晚飯過後,安之便起身兀自收拾著碗筷,像往昔裏的每一天一樣,在華裳的麵前,認認真真的整理著。
“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就可以了。”他有些不適應的拉住她的手臂,藍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她,“往日裏你也如此做?”
“自然。”安之點點頭,撇了撇嘴,“東西又不多,何必麻煩別人,我又不是做不來。”
“你倒是很沒有架子。”他兀自一笑,看慣了身邊的這些個人意氣指使的模樣,倒還真有點不習慣安之這般的自立。
“這可不是架子不架子的問題,是思想的問題。”她笑,“師父,以前你也和我一樣的,我們都是那種能自己做就不會去麻煩別人的人。”
“那現在呢?”
“現在?”她頓了頓,抬起頭看他,神情頗有些沮喪,“現在,怕是回不去了,你失憶了,這兩百年被熏陶成了什麼都不會做的大老爺,若是不運動運動,怕是將來就要變成肥肉流滿身的豬頭了!”
華裳一愣,隨即被她的話逗得笑出聲,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勾著嘴角看她。
安之麵對這樣的華裳,也是不禁的愣了愣神,往昔裏的他愛笑,愛鬧,可如今,在這陌生的地方重逢後,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開懷。
其實想一想,或許現在華裳的笑,才是最發自內心的吧,畢竟在昆侖頂的那些時日,是被蒙蔽的,是無心的,是完完整整的靈魂被剖去了一大塊,而現在,卻又重新歸為了整體,所以這般的笑容,才是最最真實,最最難能可貴的吧。
安之端著收拾好的碗筷出去的之後,華裳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便驀然的沉了下來,他的腦海中尤為記得她說的那一句,我們都是那種能自己做就不會去麻煩別人的人。
和繁卿在虛鏡中生活的時候,他多少怕她太過勞累,便用法術變換了許多的仆人來供她使喚,然而出乎意料,繁卿一個都沒有去用,凡是都是親力親為,他也曾問過她緣由,而她的答案幾乎與安之所說的相同。
她說,我們既然能做,就不要去麻煩別人。
擴比了近萬年的話語如今再次說出口,聽在他耳中,實在是刺耳的緊。
所以當他目送她離開之後,便忽然沉下了臉色,招來了藏在暗處的影魔,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去徹查她的身份。”
影魔應了聲,一個閃身便消失不見,隻留下華裳一個人,獨自沉思。
說不上此刻的感受,華裳的心裏亂成一團,這是從未有過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一點的浮出水麵,而那結果,似乎未必就是不好的,恰恰相反,他預感這一切會越來越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