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冬陽,你會遭秧。”
嘴裏絮絮叨叨碎碎念了好一會兒,女生睜開眼,第一眼便看見被暴風吹得當當作響的鈴鐺。
房間裏悶熱難忍,宛若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氣流,將她緊緊包圍。難以動彈。暴雨聲吵得很,將耳膜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她試圖翻個身,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快要窒息了。
然後她看到了一張臉。
倘若你看到這樣一張臉。雙眼雖然不大但很有神,皮膚白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那張巴掌大的臉,隱隱的要透露著什麼。
冉冬陽就這樣坐在姥爺花了很多錢買來據說不知司第幾代皇帝坐過的龍椅上,安靜的打量著屋子裏的每一個人。
姥爺說她有功,龍椅自然是坐得。
屋子裏,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當然,不認識的占了大多數。她就這麼一直坐著,被那些帶著些許甜膩的、讚揚的話語包圍。
“從小就覺得冬陽有靈氣。她姐姐雖是學了畫畫那麼久,到頭來還是不如妹妹的技藝。”
一屋人都笑起來。
冉冬陽順著話音望過去,一張幹淨白皙的臉,微笑著看著她。這是她的姐夫,大了她整整一輪的姐夫。冉冬陽忽然覺得有些不適,借故先離開了。
走到姥爺種花的庭院時,她把頭抬起來,深深的呼吸,然後把手掌舉過頭頂,透過指縫,瞟見灰藍的天空。
“怎麼,不去準備準備?火車票改在今晚了。”
一道熟悉的男聲從背後傳來。冉冬陽也不去看他,隻是咬著嘴唇,很認真的說道:“好好照顧我姐姐。”
“你放心。”
這句話還該不該相信呢。冉冬陽想,她不會再相信顧秋白答應她的任何事,隻是除了這一次,她沒辦法繼續留下來,隻能有求於他。
“不要以為,姐姐雖然說不了話,但你做什麼她還是心知肚明。你若是敢對姐姐有半分不好,我便不會饒過你。”
“你還是不肯相信我?”叫顧秋白的男人,雙手正要輕輕探上冉冬陽的額頭,被她一把捏住手腕。
“顧秋白,你要平安。”
十三四歲的冉冬陽尚且無法很清晰的辨別一個人。就好像她穿著單薄的睡衣,平靜地躺在姐姐冉明寶的床上,但卻在不知不覺側耳傾聽窗台前另外兩個人悉悉簌簌的聲響。
“膝蓋還疼嗎?”
“還好。白天摔了一跤,被老爺子罵得狗血淋頭。這幾年老爺子開了個賭場,生意不大好,氣自然就撒到了我身上……”
“別那麼在意,老爺子其實是疼你的。要不是你生了場大病,他那好幾個店鋪不都要交給你管嗎,你好好努力成大器,老爺子對你自然就放心了……”
“恩,我知道……”
再後來,冉冬陽就什麼也聽不到了。姐姐在和顧秋白約會,她自然是睡不著。雨突然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來
她正想著要不要給姐姐送把傘時,房門就被打開了。
顧秋白濕著全身,懷裏還抱著弱不禁風的冉明寶。
“冬陽,快把你姐姐扶上床,她又發病了。”顧秋白的神色很慌張,但冉冬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果然,好看的人,連緊張起來都那麼吸引人。
安頓好冉明寶後,顧秋白將手輕輕搭在冉冬陽的肩上,歎了口氣,“好好照顧她。”
他可能不知道,冉冬陽被他的動作弄得顫栗起來。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陌生的男人,她隻在姥爺溫暖的懷抱中感受過。
原諒她,還隻是個孩子。
“怎麼了?”
“沒,沒啊。”害怕被看透心思的冉冬陽支支吾吾的想要掩飾過去,“顧秋…姐夫,你趕緊回去吧,待會兒要是被姥爺看見了就不好了。”
“傻丫頭。”顧秋白笑了起來,用頎長的手敲她的腦袋。“還不是姐夫,不過,馬上就是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臉都是甜蜜的、充斥著所謂“幸福”的表情。冉冬陽覺得眼睛有些發脹,便趕緊打發他走了。與其說是“打發”,還不如說是“趕”來得確切。
然後她半躺在床上,認認真真的凝視著被單下睡得正熟的冉明寶。
丹鳳眼,薄唇,身子骨纖瘦。冉冬陽竭盡一個十三歲孩子的智慧,隻找出這麼幾個她認為再合適不過的形容詞。
再仔細想想,她又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這才發現,兩個人長得一點也不像。
她隱隱約約記得,小時候媽媽帶她們姐妹倆去親戚家,那個滿頭禿頂的叔叔,打趣道:“冬陽和你媽媽長得倒是像,但明寶那孩子……怎麼看都和她二叔像……”“說笑了。”媽媽的臉色微變,“時間不早了,我先帶著她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