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生,已經失去夠多了,現在她隻有她的王兒和蓉兒,她不允許有任何人有任何機會來傷害。
慕柳氏微微揚眸,目光冷冷地看向龍床,平靜道:“見到哀家,你也不行禮?”
一個宮女立刻回道:“太後娘娘,霧汐姑娘並非不願行禮,她實在是有傷在身,所以不大方便。”
“不方便?”慕柳氏輕輕一笑,對自己身後從永福宮帶過來的宮人道:“既然她不方便,你們去幫幫她。”
“是!太後娘娘!”
三四個宮人朝龍床走去,其中兩個撩起羅帳,另外兩個不由分說將霧汐從床上拖了下來,然後用力將霧汐按在地上,跪地行禮。
霧汐的身子驟然一疼,那剛剛愈合的傷口仿佛又被撕裂,包紮的紗布上透出了血跡。她垂著頭緊要雙唇,忍著疼痛讓自己不要痛呼出聲。
慕柳氏看著她,許久,她說:“抬起頭來!”
霧汐的心裏微微一震,慕柳氏的聲音不怒而威,甚至有幾分冷厲,可是不知為何,她卻並不覺得可怕。冥冥之中她總感覺這個人一定和爹爹有什麼關係,否則爹爹又怎會冒著那樣的風險,隻為了讓她放心呢?
她多想現在就問她,問她可認識寧世清,問她爹爹究竟有沒有背叛天鳳……
可是理智最終戰勝衝動!如今的她,以什麼身份去問?寧慕汐?寧慕汐已經死了,早已葬入皇陵!霧汐?霧汐是私自逃走的天鳳朝皇後,一旦身份公開,又會惹出多少禍端?
慕柳氏久久不見她抬起頭來,不覺已經失去耐性,對那兩個按住霧汐的宮女道:“讓她抬起頭來!”
兩個宮女應了一聲,毫不費力地托起了霧汐的下頜,撩開了她臉上的發絲。這是一張如此清麗絕美的容顏,即便因為受傷而沒有血色,即便眼睛裏沒有任何神采,可是她依舊那樣美,美得安靜而不惹世俗……
慕柳氏的目光緩緩投過去,當她目光觸及霧汐的那一刻,她整個人猛地一驚!這雙眼睛……為何這樣像她記憶中的那個人?是她的錯覺嗎?一定是錯覺,一定是!
慕柳氏臉色發白,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霧汐跪在地上,疼痛早已經讓她虛汗淋漓,那裂開的傷口流出來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廣陵宮的宮人們慌了,這位姑娘是王上帶回來的,而且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親眼看見王上是這樣在意這個姑娘。如果被王上看見,他們這些奴才豈非要一起跟著受到牽連?
於是,宮人們拚命地叩頭求情:“太後娘娘慈悲,姑娘受了傷,不能長跪,還請太後娘娘開恩啊!”
“太後娘娘開恩……”
“太後娘娘開恩……”
宮人們的聲音在寢殿中回蕩,霧汐突然胸口一悶,整個人向後倒去。宮人們倒吸一口涼氣,所有人都以為霧汐會倒在地板上,可就在這時,慕無傷的身影出現在宮門口,他眼睛裏的驚顫一閃而過,然後足尖點地飛身而起,穩穩將霧汐抱在了懷中。
“阿霧?”他看著地板上的血跡,一顆心仿佛停止了跳動。
霧汐沙啞地說:“我沒事。”
慕無傷心疼地凝眸,薄削的雙唇抿成一線,那一刻,他無視眾人,橫腰將霧汐抱起,然後一步步地走向龍床。
慕柳氏這才回過神來,臉上的慘白瞬間又變成另一種震驚--她的王兒,何曾這樣寵愛過一個女子?慕柳氏忍不住想,如果這是名門望族的女兒,亦或者如果她不是雙眼失明,或許她會看在兒子的這一份寵愛上,讓他封她為妃。至少,她知道這個女子會讓她的兒子高興。可這個女子偏偏不是……
慕無傷將霧汐放在了床上,親手為她拆開紗布,重新上藥,然後再將紗布包好。他做得那樣自然,仿佛曾經做過無數次。
當他處理好她的傷口,他緩緩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什麼都不要想,我很快就會回來。”
說完,他親吻了她的額頭,霧汐身子一僵,還來不及躲開這個親吻就已經結束。他似乎正是害怕她的拒絕,所以才會如此蜻蜓點水一般。
慕無傷轉過身,對一直驚愕站在那裏的慕柳氏露出一抹平常的笑容,說:“昨日母後不是想喝茶麼?正好兒臣從淩霄城帶回了些雪頂含翠,不如請母後去月華殿品品?”
慕柳氏微微一怔,隨即點點頭,扶著宮女向月華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