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一咳，問：“你的眼睛，究竟是因為什麼而失明？”
霧汐雙手暗握，曾經的一幕幕仿佛又回到了腦海，許久，她幽幽回答：“因為痛。”
“痛？”慕無痕冷眸微掃，問：“有多痛？”
霧汐咬唇，猶如歎息一般：“比花蠱發作時，還要痛上百倍千倍……”
慕無痕有些驚愕，這個女人所說的痛是因為南宮諾麼？她不是愛著那個男人麼？難道愛一個人，可以讓人如此之痛？他不解，因為他從未愛過。
他不再說話，倚著窗邊看向窗外。
霧汐躺在那裏，並未感到絲毫不適，相反，雙眼之上清涼的感覺讓她覺得非常舒服，好像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得到了舒展。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真不簡單，那些毒物在他手中，竟也能變成這樣的良藥。
她暗暗感歎，卻不知自己一張臉已經漸漸變成了青色。慕無痕轉過身來，眸光稍稍一動。
就在這時，霧汐突然體內一陣疼痛，她微微皺眉，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正要開口呼喊慕無痕，體內的痛卻已經逐漸蔓延，深入五髒六腑。而那雙眼睛，更是猶如灼傷一般地疼痛。
“啊……”霧汐即便咬緊牙關，還是忍不住慘叫一聲，她抱住自己的身體，蜷縮著，呻吟著：“痛……好痛……”
慕無痕凝凝眉，然後一步步走到軟榻旁邊，他說：“堅持住！隻有毒素全部浸入你的體內，你被淤積的經脈才有可能通暢！”
“不……”霧汐搖頭，她堅持不住啊！曾經她忍受過花蠱，忍受過情蠱，也忍受過饑餓與鞭笞……可是這樣的痛她還是第一次承受。不似刀劍穿心，而似寸寸啃噬，無論是經脈骨血還是五髒六腑，全都被那種疼痛瞬間侵襲著，她承受不住了。
慕無痕站在那裏，目光依舊如同往日那般冷鷙。霧汐現在所承受的痛苦他曾經都承受過，所以這樣的痛有多痛他比誰都清楚！也正是因為清楚，他必須要讓她堅持。
他微微躬下身，冷冷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說：“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我會幫你！”
他鬆開手，想要轉身，霧汐緊緊將他拉住，她已經大汗淋漓，似乎早已失去意識，她隻是在氣若遊絲地痛苦呢喃：“我好痛……毒砂……我快要死了……”
慕無痕的腳步凝滯了，她叫他“毒砂”？第一次麼……
他重新躬下身子，任她握住自己的手，不再強硬冷厲地抽離。他說：“你不會死！”
聲音依舊很冷，可是卻給了絕望中的霧汐一絲力量和希望。
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中，她始終握著他的手，握著他的手忍受痛苦，握著他的手與毒發的痛苦搏鬥……
慕無痕看著霧汐的身影，一顆心竟然隱隱懸起來，她可以撐過半個時辰嗎？如果不能撐過，即便是他慕無痕，也無法救她性命！她會死……
想到這個結果，慕無痕竟然有些如鯁在喉。不過他隨即嘲諷冷笑，自己隻是為了五神器而已！如果這個女人還沒有把五神器的製造圖畫出來便死掉，豈非可惜？
他不想她死，可是她這樣單薄無力的身子……慕無痕皺皺眉，第一次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得那樣慢，但讓慕無痕沒有想到的是，霧汐竟然撐過來了。隻是半個時辰之後，她體內的毒素更加肆掠，而她整個人，也幾近瘋狂。
慕無痕暗暗沉眸，下一秒，他將自己的手腕放進了霧汐的口中。幾乎不用人教，霧汐便狠狠地發了瘋一般地咬住了慕無痕的手腕，鮮血從血管裏流出來，霧汐拚命地吮吸著。仿佛這不是血，而是壓製她體內疼痛最好的藥。
過了很久，霧汐的身體安靜下來，也終於鬆開了牙齒。她不再掙紮，不再顫抖，不再呻吟，沉沉地睡了過去。
慕無痕站起身，神色一如往日冷鷙陰沉。他看著自己滴血的傷口，目光中竟有些許的疑惑。用自己的血來替人解毒，生平第一次！他冷冷地走出去，並且在心裏再度強調：隻是為了五神器而已！
自從失明之後，霧汐的睡眠總是不安，要麼在夢魘之中掙紮，要麼斷斷續續驚醒。可是這一夜，當她吮吸到那腥甜的血液，她的身體、她的靈魂瞬間都放鬆了。她睡得這樣好，安靜得像一個孩子……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希望自己可以永遠在這樣沒有痛苦沒有悲傷的睡眠中，那該有多好？然而這世上有些事情，注定是無法選擇的。就像現在的霧汐，即便她貪戀這樣的睡眠，可她也終究要清醒。